過了一會,時雨就覺得有些無聊起來。她的視線在周圍一大票奇形怪狀的妖怪們之間掃過,覺得能看的總共也沒有幾個,心中頓時有些謎樣的自豪——論顏值的話是森之鄉完勝了。
不過,她又抬起頭看了看滑頭鬼的臉,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長得確實還算不錯。也許是飲酒過多的緣故,奴良滑瓢現在的臉色有些泛紅,淡色的唇也泛著潤澤的水光,看起來又和之前有些不同。
但讓時雨有些愣神的,卻是他現在的眼神——他望著底下忘情地玩鬧著的妖怪們,神色間有種異樣的安寧。
那種平靜而安逸的神色,讓時雨禁不住聯想到了姑獲鳥。她有時看著時雨,也會流露出相似的神情。
滑頭鬼自從帶她來到這裏之後,幾乎不再對她說話,也不跟其他手下說什麼,隻管自顧自地喝酒。
但時雨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底下的妖怪們才會如此放鬆地喝酒玩鬧,甚至就地呼呼大睡,全然不擔心可能遇到的危險。
*
等到酒宴散場,他抱著她送她回去的時候,時雨的心情異常的軟乎,甚至感到有一絲不舍。
“喂,滑頭鬼。”他抱著她在夜間的山林疾馳,用長長的袖袍為她遮去了迎麵的寒風時,時雨抓著他的衣領,低聲說。
“何事?”奴良滑瓢不緊不慢地回應。
“你手下的那些妖怪們,對你而言是什麼?”時雨問道,她的腦海中一再出現滑頭鬼那時的神情,那場景似乎已經深深印刻在她心裏,怎麼也驅散不了。
“那個啊。”滑頭鬼神色平靜,眼眸低垂著,用平淡的語氣理所當然般地回答,“是家人。”
“果然是這樣嗎。”時雨低聲回答,像是喃喃自語般地說,“……對你大為改觀了。”
“是嗎?”滑頭鬼的聲音裏似乎帶了一股笑意,“那還真是榮幸啊。”
“嗯……”時雨認真地道,她靠在滑頭鬼肩頭,聞著他身上帶著的濃濃酒氣,雖然一向討厭酗酒的人,但卻奇異地對他討厭不起來。
“奴良滑瓢,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嗎?”
“是啊。因為滑頭鬼不止有我一個嘛。怎麼樣,聽起來不錯吧?”
“……讀起來和滑頭鬼很像誒,太偷懶了吧。”
“哈哈,你發現了啊?”
“嗯……說起來,你說你很受歡迎什麼的,也是騙我的吧?”
“什麼?”
“我仔細看了,明明隻有雪女姐姐一隻妖怪似乎對你有好感的樣子。”
聽著小女孩話語中的鄙視,奴良滑瓢不禁失笑。這隻不過是一個把小姑娘哄出來玩的借口而已,結果她還較真了。
即使如此,被如此較真的時雨鄙視了的滑頭鬼也開始較真起來,他認真嚴肅地說:“下次帶你去花街,你就知道我多受歡迎了。”
“……我才不要去。”時雨一臉黑線。一聽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了,真想一腳踹死這個又哄人喝酒又準備帶未成年去花街的大流氓!
滑頭鬼笑了兩聲,也不再說話了。
快要到家的時候,時雨意識到離別的時刻到來了。她突然對這個滑頭滑腦的大流氓妖怪感到強烈的不舍。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滑頭鬼放下她的時候轉而扯住他的衣角,問了一個奇怪又愚蠢的問題:“……我也可以,做你的家人嗎?”
奴良滑瓢一怔,然後笑了笑:“喂喂,你可是人類哦?”
時雨堅持地看著他,說:“不可以嗎?”
看著小姑娘認真的表情,滑頭鬼沉默了一會,然後蹲了下來,伸出蒼白修長的大手,輕輕蓋在了她的腦袋上,回應道:“……可以啊。”
他的眸色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出一種特殊的溫柔,他看著時雨,如此許諾道:“等到你成年之後,我會來找你。如果你到那時也沒有改變主意,就跟你喝妖銘酒,定下契約,讓你成為我的家人。”
“嗯,說好了哦!”除了在姑獲鳥麵前,時雨幾乎不會在外露出幼稚的一麵。但她在此刻,卻衝著滑頭鬼露出了真正的快樂的孩子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