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承景一劍刺破雲容的丹田時,他發現了兩件事。

其一,即便沒有自己這一劍,一直在靠弑神丹續命的雲容也活不成了。

其二,這位馳騁千年甚至在七日前剛剛滅了伏魔門滿門子弟的魔道尊主竟然隻有區區金丹修為,而他腹中的這顆金丹正是自己送給莫盞的那一顆。

承景的眼中氳著滔天怒意,一把抓住那嵌入腹中的金丹整個揪了出來,“你殺了他還不夠,竟然還吞了他的金丹?!”

雲容痛得弓著背,身體不住痙攣。金丹被人如此剝離體外,就像是從腹中拔下一層皮,痛得他幾欲嘔吐出來。

雲容的樣貌本是傾城絕代,他在七九門派討伐魔宗時從天而降,容貌俊逸,氣度翩翩,一時不知勾得多少修真高手動了妄念。但此時承景除了憤怒和仇恨,生不起一絲憐憫之情。

莫盞是他的愛人,十年煉氣不得築基,在修真界甚至跟凡人差不多。承景為了幫他續命,挖空心思,可不管堆了多少丹藥,拿築基丹當做一日三餐,莫盞終究無緣大道。

承景為此,不惜遠赴荒漠取下深嶺妖獸九頭鳥的內丹,一路跋山涉水,九死一生,耗用百年修為、心頭精血才祭煉魔丹為莫盞所用。不求結丹成嬰,隻求千年壽命。

可這個魔物,竟然隻因對自己有愛慕之心便心生嫉妒,以合體後期的修為殺了莫盞,吞噬了他的金丹。

隻是一時疏忽,便是天人永隔,他豈能不恨?

承景惡極,幾乎用上七成真氣,手中的金丹承不住如此威壓,瞬間爆裂開來。

雲容慘叫一聲,一口鮮血染紅了衣襟,痛得他直在地上打滾。但可笑的是,他卻下意識地抓住了仇人的手臂,往承景的身側蜷縮著身體,似乎在尋求慰藉。

雲容緩緩撐起身子,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就像撕破了喉嚨,“我命不久矣,你何必再耗費真元。神劍宗待你無情,孟長德妄為人師,我命喪你手,已夠你名垂千史,何須再折磨一個將死之人。”

這番哀求情真意切,字字真言,卻讓承景更加惱火。

“孟長德死有餘辜,你滅劍宗與我有何幹係!我對宗主之位既無窺伺之心,也不圖名流萬世,但你殺我妻子,奪他金丹,我今日不滅你神魂俱散,此恨難消!”

雲容怔住了,他瞪圓了眼睛看著承景,麵色慘白,“你妻子?”

承景隻當他不敢相信,偏生還要在死前刺激他,“莫盞,他是我愛人!我承景的心此生隻給他一個人,我的命也隻願意交到他手上,我與他雖未有道侶之名,但我心中早已認定他是我的結發妻子,旁人不管動什麼歪心思,都不可能插入我們之間!”

雲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盞容貌盡毀,甚至不敢以麵示人。他隻是一介凡人,就算有金丹續命,也最多不到500年陽壽。如定道侶之約,他若身死,你必損修為,根基不穩,飛升無望!”

道侶之約取雙方心頭之血交換,一生一世,牽連不斷,一人身死背叛,必折損另一人根基,魂魄動蕩,即便是大乘期修為,也無緣仙道。正是因此,越是高階修真者越不會輕易與道侶結緣,哪怕是低階修者碰到心儀之人,也不過是兩人互補雙修,真成道侶大典者,整個修真大陸寥寥無幾。

“那又如何?!修真之事又真能有多少人飛升?莫盞待我極好,我心悅於他,隻求永生永世與他相好,做一對逍遙眷侶,他便是容貌不複,在我心中也比你美上千倍萬倍!”

承景越說越恨,他一想到莫盞已死,自己縱有萬年壽命,今後也隻餘孤單一人,身側再無人噓寒問暖,耳畔再無那人的細語叮嚀,便覺生而無望,更是恨意綿長。

“可你竟然殺了他!!他與你無冤無仇,甚至隻是個凡人!你竟然都不肯饒他一命!”承景怒吼著手中的劍泄憤似的接連插|進雲容的身體,爆裂的金丹被他搗得粉碎。

雲容痛得緊緊抓住胸口的前襟,他萬萬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

我承景的心此生隻給他一個人,我的命也隻願意交到他手上,不求飛升大道,隻求永世相好。

這樣的蜜語,雲容痛極也能生出甜蜜來。

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修真大陸幾乎人人都知道雲容喜歡承景,但承景從未與他相見,他或許甚至是厭惡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