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有三苦(2 / 3)

那個時候,家裏稍微有點餘錢的,都願意用一把純手工打造的齊家刀,來鎮一鎮自家的廚房。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別的地方的鐵鋪生意怎麼樣,齊遇無從知曉,但齊家鐵鋪絕對是門庭若市的存在。

那也是齊遇家近現代史上最輝煌的年歲。

隻可惜,齊遇的太爺爺比較缺乏品牌意識,沒能抓住時代的脈搏,讓【齊家鐵鋪】成為像張小泉那樣的民族品牌。

有些手藝,堅持下來,總有發光發熱的時候,可像打鐵這樣的夕陽產業,如果非要敝帚自珍,堅持家族傳承並且使用純手工的古法打鐵,根本就不會再有燃燒的機會。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市中心,街坊鄰裏慢慢開始有了品牌意識,逐漸用上了雙喜刀、張小泉刀,金門刀,條件更好一點的人家甚至有開始用德國雙立人刀具的。

街坊們以前誇齊家鐵鋪好手藝,這時候開始嫌棄打鐵粗俗且擾民。

齊家鐵鋪在城裏人眼中,慢慢變得格格不入,以至於門可羅雀。

曾經輝煌的齊家鐵鋪,在不願與時俱進的齊遇爺爺的手裏,變成年久失修的破房子。

偶爾有來打把刀或者打點別的什麼工具的人,都是當年和太爺爺有交情的,想著要懷舊的老人。

齊爺爺要養活一大家子人,還要供爸爸念書,再加上那個年代賺錢不容易,爺爺一直到去世,也沒能給自家已然破爛不堪的房子做一次徹底的大修整。

齊爺爺含恨而終,唯一能讓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把齊爸爸培養成了大學生,還分配到了市裏的冶金廠上班。

在齊爺爺看來,冶金就是更高級別的打鐵,也算得上子承父業,他也能有臉下去見齊家的祖宗。

然而,事與願違,在高度機械化的冶金廠裏麵,想要找個掄著鐵錘打鐵的工作,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齊爸爸在冶金廠工作了十年,齊爺爺向街坊鄰裏炫耀了自己的大學生兒子十年。

但齊爸爸的臉上從來沒有過一絲的笑容,以至於臉黑到連個媳婦都沒有討到。

齊爺爺去世之後,齊爸爸開始重操打鐵祖業。

深入骨髓的打鐵基因,再加上從小耳濡目染,齊爸爸的打鐵技術,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遺憾的是,當時代想要淘汰一種職業的時候,光靠家族傳說和個人的手藝,是無以為繼的。

如果說,齊爺爺手上的齊家鐵鋪是門可羅雀,那齊爸爸手上的齊家鐵鋪就是無人問津。

沒工開,就意味著沒錢賺。

入不敷出,靠著打鐵勉強度日的齊爸爸,臉上笑容的卻比在冶金廠的時候多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為愛笑讓齊爸爸的模樣變得更周正了,還是因為他在市中心有一棟三層的小樓,打鐵一年,齊爸爸反而完成了成家立業的第一個步驟。

那一年,齊爸爸已經是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了,齊媽媽才二十二歲,風華正茂不說,還是方圓十裏公認的大美女。

那些因為拆遷已經搬走了的街坊鄰裏,都說這是齊爸爸上輩子積來的福氣。

齊爸爸深以為然。

齊媽媽嫁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著怎麼把這棟三層小樓給賣了,然後在附近快要建好的高檔小區買個帶電梯的房子。

將近五十年的房子,不論是維修還是重建,都需要一大筆齊爸爸當時根本就拿不出來的錢。

賣掉有天有地卻破爛不堪的房子,買個旁邊“更適合居住的”,在齊媽媽看來,是一個皆大歡喜的解決方案。

尤其是在齊遇媽媽一結婚就懷上了齊遇的前提之下。

“齊家的祖宅不能賣!”齊爸爸一口回絕了齊媽媽的提議。

“為什麼不能賣?你看看旁邊,賣的賣、搬走的搬走、拆遷的拆遷,都快成一片廢墟了,誰還住我們這樣的房子,說的好聽點是小洋樓,說的難聽點就是危房。”齊媽媽很是不能理解。

“如果真的成了危房,拆了重建就是,我會想辦法賺錢的。賣是肯定不能賣的。”齊爸爸寸步不讓。

“不賣?你覺得你不賣還待的下去嗎?”

“虧得是沒幾個人瞧得上你的打鐵手藝,偶爾讓你有機會敲巴那麼兩下。”

“你要是一天到晚的打,走剩下沒幾個的鄰居不找你,環保局都要罰你款的。”

齊媽媽嫁給齊爸爸的時候,就聽說齊家的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還聽說齊奶奶是什麼農業戶一賠三,再不濟拆遷補償款都能有個好幾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