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安雅吩咐的工作,克洛德倒是完成得很好。他對明欽女士的確稱不上客氣,而這不僅僅是因為安雅,還是因為明欽女士的自作自受。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加愚蠢又自以為精明的人了,她明明知道“貝姬”之前病得有多麼嚴重,卻在他走下樓後大聲地斥責他,讓他趕快把一箱子煤搬到教室裏去,清潔那些爐灰。

克洛德裝作一副虛弱的樣子,從廚房裏搬出煤箱。當他走到樓梯中央,假意把箱子放在把手上歇一歇的時候,木箱卻忽然散開了,幾乎所有的煤塊都劈裏啪啦地砸在了站在樓梯下麵的明欽女士頭上。她受了傷,氣急敗壞,一邊讓人去請醫生,一邊憤怒地大叫著要把“貝姬”趕出去。

克洛德當然不可能讓事情這麼發生,不然接下來就沒得玩了。他裝作慌亂地往下跑,卻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昏迷不醒。當阿米莉亞小姐摸到他的額頭時,那種簡直能燙傷人手的溫度令她大吃一驚。醫生來了以後,好像得了一種名叫“明欽女士失臉症”的奇怪病症,一眼就看到克洛德,並給他看診,卻任憑明欽女士怎樣大喊大叫,也不朝她那邊看一眼。

“奇怪了,”他走的時候對阿米莉亞小姐說道,“我好像總能聽到有人在那裏大聲怒罵,卻總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蹤影。”

阿米莉亞小姐隱含擔憂,她很快就發現,除了她自己,誰也沒辦法再看到明欽女士了。

這種事情發生得簡直荒誕,竟然沒有人能看到明欽女士的身影!她,這所高級培育院的校長,被那麼多富有的父母所交托的對象,竟然活生生地成了一個隱形人。除了她自己的妹妹,誰也看不到她。甚至她抓著別人的耳朵大喊大叫,對方也隻能隱約聽清一點她的意思。

明欽女士簡直要瘋了,在學校裏轉來轉去,自欺欺人地覺得這隻是個荒誕的噩夢。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想好好地睡一覺,女仆卻誤以為床上沒人,粗魯地將床罩扯了下來,打算清洗。明欽女士從床上滾下來之後,火氣更大了,抓著女仆的肩膀大吼道:“你難道沒有看到上麵有人嗎!我要開除你!”

女仆當然沒有看到,不然她也不會那樣做了。但是她卻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抓著,不禁驚慌失措地喊道:“啊!放開我,你這老巫婆!”

這句老巫婆深深地刺痛了明欽女士的心,她和女仆在臥房裏廝打起來。女仆除了憤怒還有恐懼,但正是這份恐懼給了她無窮的力氣。她打敗了眼前這團看不見的空氣,飛奔逃出了房間,向阿米莉亞小姐辭別。

胖乎乎的阿米莉亞小姐簡直快哭了,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她的姐姐那樣暴躁,簡直像個魔鬼一樣令人無法接近。這種情況還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當明欽女士發現她的處境沒有絲毫好轉的時候,她簡直發了狂。

阿米莉亞小姐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偷偷地請來了牧師,甚至去隔壁借了一尊異教的木像,情況卻沒有絲毫好轉。

“天哪。”阿米莉亞小姐絕望地說道,“難道我的姐姐被人詛咒了嗎?”

她是個沒有主意的人,很快也心煩意亂起來。所以,當高年級學生的頭兒,拉維妮婭跑過來對她告狀,說是埃芒加德帶了很多吃的東西跑到閣樓上與薩拉聚會的時候,阿米莉亞小姐也無暇去管了。

“就這樣吧,小姐,”她說,“你就不用盯著她們了,她們想做什麼、愛做什麼,就讓她們去做吧。唉!我的姐姐啊!”

拉維妮婭悻悻而歸,一點辦法也沒有。她誠可以帶著自己的跟班到閣樓上去,打擾薩拉她們的興致,然而她卻十分膽怯,不願意去這樣做。

於是,這一天,當埃芒加德帶著她姑姑送給她的一堆食物,來到閣樓上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打擾她們了。

“明欽女士消失不見了,或者說,沒有人能看到她了。”埃芒加德說著,把那一大盒東西打開給薩拉看,“這是我姑姑帶給我的東西——我想我們可以舉辦一個小小的晚宴。”

“那真是太不幸了。”薩拉同情地道,“但是——哦,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壞孩子的想法,但是我要說,我為此感到非常的開心。”

“所有人都對此感到開心,除了拉維妮婭和傑西。你這兩天也感覺輕鬆多了,不是嗎?”

“簡直像個童話一樣。”薩拉微笑起來。她想她能猜得到,這一切都是誰在搞鬼。但是假如可以的話,像現在這樣安寧的時光,她還想再多享受一點。

“那是因為克洛德隻妨礙到了明欽女士一個人,明欽女士卻往往會妨礙到許多人。”她這樣想著,仍然很同情明欽女士,卻一點也不認為她得到這樣的下場不是罪所應當。

趁著這段難得的閑暇時光,兩位小姑娘捧著盒子,先是來到了安雅的房間。埃芒加德在看到安雅的時候,還吃了一驚。因為安雅現在沒有穿著那身破布衣裙,而是衣衫整潔、穿著普通小姑娘在穿的裙子坐在窗邊。她身旁還站著一個高個子男孩,同樣的衣衫整潔。如果不看他們同樣瘦削的臉龐和身材,不看這室內的簡陋布置,恐怕人人都會認為,這兩個孩子是在富裕的家庭中長大的。

“這是克洛德。”薩拉介紹道,“他是貝姬的朋友——這是埃芒加德,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