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三娘子稱呼,羅溪玉先入為主的以為必然是個身材豐滿容貌妖豔的美人,就算不是如此也會是位彪悍的老板娘,可是當櫃台那個正低著頭撥動算盤清算帳目的女子走出來時。
羅溪玉嚇了一跳,想法瞬間碎的連渣渣都不剩。
三娘子,居然是個毀了容的女人!
初看時覺得怪異,再看時才會發現她的臉頰處傷疤不同於厲護衛臉上猙獰的疤痕。
而是讓人有點觸目驚心的感覺,看清楚後又覺得有股冷意由頭皮直入心頭,發寒的很。
如果細端量這位三娘子,會發現她腰細身瘦,如柳柔姿,白邊右衽青色半臂短襦,黃白色高腰羅裙,清雅非常,袖沿之處還略有髒汙,可能是觸了墨汁。
她的五官長得也極為標致,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但是,在那原本應該飽滿如水的雙側臉頰,卻像是被人生生用刀給削去了肉,愣是將一個鵝蛋臉型割成了不論不類的瓜型臉。
隻餘下兩片巴掌大紅通通的疤痕在那裏,細看還能看到裏麵薄薄的一層皮膜,如擦了胭脂,實際瞧著有些可怖。
這到底是什麼可怖的地方啊?連老板娘都被削去頰肉,那雙頰之痛感受身受下之,讓羅溪玉有些害怕,沒敢再看,隻是下意識的緊緊摟住了懷裏的羊皮囊,眼晴向旁邊聖主看去。
而聖主神情平靜,隻是眉頭輕微的皺著,似乎感覺到身旁的目光,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聖主很少會用這樣的目光看她,那裏麵有一種安撫的意思,在羅溪玉印象中這可是第一次,因為大多數瞄向她的眼神都是表達不滿的,羅溪玉見了發緊的心情也慢慢隨之放鬆下來。
因為他好像在告訴她,不必怕,任何人動不了她一根毫毛,再沒有比這個承諾更讓她覺得安心的了。
心裏一時湧出特別的感動,說不熱淚盈眶都是假的,胸腔裏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真是不枉她那麼竭盡全力戰戰兢兢的討好他啊。
三娘子一身素白,頭無半釵,臉雖有損卻也不卑不亢,她將手裏算到一半的算盤歸位,看了眼那個開口的男子,才向幾人走來:“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宿?是否還與上次一樣?”
這位三娘子就像一位良家女子一般,站離客人兩步遠詢問,語氣中的疏遠太過明顯,隻是她的目光卻無意識的瞥了羅溪玉一眼,及她手上的羊皮囊。
葛老打量了四周,聽罷接口道:“打尖吧,還要麻煩三娘子將羊皮囊全部灌滿……”
“客官要住多久?儲水要三日後才能到。”
沙漠裏是打不出井的,所有的水都要靠沙海駱駝客運駝過來,路上要耗盡大量的人力時間與風險,一隻駱駝一次隻能載兩隻水囊,拉回來隻剩百來斤,十隻也隻有千斤,這些水用起來最多不過三五日,也可以說在這個地方,水已經金貴到滴水如金的地步。
三日……葛老猶豫了下,看向聖主,在這裏水才是關健之物,無水就是神仙也寸步難行,他們便是想走也走不了,點聖主微點了點頭。
“好,那就宿三日。”葛老撫著了下胡子對三娘子道。
三娘子手在算盤上打的“叮當”響,頭也不抬的問道:“店裏現在有包子,燒餅,包子兩文一對,燒餅五十兩一張,客官要吃哪一種?”
羅溪玉正低著頭,帽子蓋臉的看著麵前榆木桌上的油汙漬,時不時從帽沿底邊見不遠處兩張桌子的人腳下微動,還有人用腳點了三下地又填了兩下,也不知道是什麼江湖暗語。
這時就聽到三娘子冷冰冰的聲音說到包子兩文一對,燒餅五十兩一張,本來羅溪玉渴的想伸去拿桌上的茶壺倒水的動作當即一頓,有點不敢相信的抬頭去看那個什麼三娘子。
暈,就算是黑店也不帶這麼搶錢的好不好?包子帶餡兩文錢兩個,燒餅一塊麵而已就要五十兩銀子一個?這三娘子是口誤了吧?
結果這麼一抬頭,那三娘子似乎早有準備一般向她看了過去,兩人視線當空一對,尤其是當她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準確的說是雙頰上時,那本來空洞的眼晴,頓時如長了白毛一樣,臉頰邊的疤都似往外鼓了鼓,淩厲的目光就像要生生將她臉頰肉扣下來一樣,使得羅溪玉身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的層層疊起。
那真是一種讓人從心底住外冒寒氣兒的眼神。
羅溪玉忙移開視線,可是這種恐懼不僅是她,連羊皮囊的寶兒都感覺得到,不舒服的往她懷裏動了兩下,她嚇的急忙用袍袖遮掩住。
聖主似感覺到什麼,抬目向三娘子看了過去,三娘子的眼神頓時如見到了毒蛇一般,瞳孔一縮又收了下回去,川景獄沒有回頭,隻是抿著嘴角,伸手將臉色發白的女子的頭往下壓了壓。
厲護衛與十二劍手已放在劍旁,雖然目光皆垂,但卻已將那邊不斷的在交頭接耳,甚至微微聚攏在一起的幾夥人,將他們所有動作都收入眼底。
葛老見狀倒是對三娘子笑道:“既然說了與上次一樣,隻需按人頭數,三娘子何必要再問一遍。”
三娘子彎了彎唇,笑容不達眼底道:“幾位上次隻住了一日,恐怕還不太清楚銷金窟的規距,我自然要再說一說,免得到時有什麼得罪之處。”
隨即空洞的目光落在幾個人頭與羅溪玉和她懷裏的羊皮囊上,手卻仍在算盤上不斷拔動。
“住宿不能保全屍,交了燒餅錢才可以保你們留一口氣活著出去,男人買命五十兩,女人與小孩要翻三倍,你們十四男,一女一嬰兒,合計十六個人頭一千兩,加三日住宿兩間屋子六百兩,共是一千六百兩,隻要給我一百六十兩金子即可,不收任何銀票,零碎銀子也不要,這錢裏不包括水,若需要水一碗十兩銀子,可隨意填碗,銷金窟內價格童叟無欺,帳目算的清楚,人頭也數的清楚,下次來,我就不再重複了……”
這話一說完,不說羅溪玉全身僵硬,便是十二劍手都已摸到了劍柄,隻因另外幾桌人在聽到一女一嬰兒時,瞬間靜的連地上掉根針都聽得清清楚楚,那本來挑釁的眼神掃向他們時全部都變了。
這到底什麼鬼地方?從沒見過女人和孩子怎麼?什麼男人五十兩,女人和孩子翻三倍,歧視弱勢群體啊,老板娘不也是女的嗎?羅溪玉真恨不得用帽子將臉全部蓋上,這些人難道眼晴都是探測燈不成,一張黑袍再蓋上羊皮囊子都能將讓人將目標鎖定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