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燭焰微微搖曳,一個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的小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旁邊一人湊過去俯身在他額頭親了一下,然後蹲在床邊久久凝視。
“小子,你別怪爹,你娘去世的早,我這身子骨現在一天不如一天,要是再不教你點兒手藝,萬一以後我死了,誰養活你……”
一個小孩伏在地上不停磕頭:“求大師救我爹一命,做什麼我都願意。”有個溫和聲音回應道:“可以,隻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這刀就是開了刃,也快不到那去。人家連錢都不要就送給你,還能是什麼好東西。”看他滿臉漲紅抱著怪刀鑽回馬車裏,身後立刻傳出一陣陣笑聲……
“等等,那個新來的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啊。”正要出門的布衣少年站住轉身,神態恭敬的朗聲答話:“我叫張小刀。”
“張小刀,你讓開……”幽暗的山洞中,一雙手推著麵前那塊正被人慢慢頂回的石頭:“你別總是這麼傻,快點兒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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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幕畫麵在腦海中不停閃過,睡夢中的小刀臉上時而悲傷時而微笑。就在這時,他眼中的一切突然變得血紅,全身也感到燥熱起來。
朦朧之中,他看到一個接一個赤著身體的人排成隊走到自己麵前,麵無表情踏入紅色池水中皮消肉爛融化不見……
滿池血水轟然飛濺炸開,一個身影從中躍出揮刀砍來,當這一幕與腦中記憶融為一體,躺在床上的小刀大叫著霍然坐起,他胸中那股熾熱感覺噴薄欲出,轉頭正好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眸。
“很好,就這樣……,那些人都是死在我的手裏,你一定覺得很不公平。”汪川迎著小刀似要噴火的目光輕輕點頭:“這就是怒,恨不得立刻一刀殺了我,記住這個感覺。”
努力將腦中無數破碎畫麵組合在一起,小刀漸漸控製住自己的憤怒情緒:“汪川,你為什麼要濫殺無辜?”
“你恢複的很快,應該已經想起了許多,雖然你的記憶中還有一些裂縫,等魂力足夠強大後,那些遺忘的東西總會回來。”
“七情六欲誰也沒辦法,當你見到那些和你一起經曆過的人才能慢慢體會到其中滋味。就像剛才那種強烈的怒意,跟當日初遇你時一模一樣……”
見小刀還是目不轉睛盯視自己,心情明顯不錯的汪川點了點頭:“看來這句話在你心裏憋了很久,那我就跟你說說吧。”
“治失魂之症就得尋根問底,這段日子你的過往我也知道了一個大概,我的感受隻有四個字,順風順水。”
“從小到大不管你遇到什麼困難,總會有人幫你,就連這次被魂兵傷了識海,我還得主動尋來給你醫治,如此福緣真是羨煞旁人。”
“可是你了解我嗎?寶相寺中砍了我那一刀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汪川臉上神情轉成陰冷:“你要明白,這世間並不是人人都有那樣的好運氣。”
“我少年時一場大病全身潰爛久治不愈,父兄不知聽哪個庸醫說是瘟疫便將我裹在草席中掩埋,待我醒轉爬回去被人視為厲鬼險些打死,隻得四處浪跡乞討為生。”
“因為身上傷口難看,那些年我受盡世人唾罵白眼,聽說藥神穀能治百病,我便千裏迢迢尋去,未至穀口便力盡暈倒,後來被前去學醫的慧廣師兄救下。”
“師尊不僅醫好了我的怪病,還將所學傾囊相授,他老人家膝下無子,在我心裏早將他當成了自己的爹,在所有弟子中,師尊也待我最好。”
“那是我生平最快樂的時光,每晚都到師尊的書房中翻讀醫典,隻盼日後能揚眉吐氣,也為他老人家增光添彩。”
“這一切卻被那本醫書改變了,血神大法據說是一位走火入魔的邪醫所創,師尊從不許弟子們觀閱,我偷看幾頁覺得其中大有道理暗自修煉,後來被各位師兄發現,他們便到師尊麵前告了我一狀。”
“我身具十六仙軀中臭名昭著的血煞之體本就為各位師兄忌憚,偷習禁法更是大逆不道。師尊盛怒之下撕了血神典,我卻據理力爭說那並非邪術。”
“當著幾十位師兄,我與師尊大吵了一場,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有誰肯為我說句公道話,也許他老人家便不會將我逐出師門。”
“雖不敢稱聰慧過人,血神大法的內容我還能記得下來,被師尊趕走我心裏不服,終於按照上麵所載吸取人畜精血,功法練成後一發不可收拾,遇到各派修者也不放過。”
“後來的事情你差不多可以猜到了,我被各派追殺,無路可逃時想起慧廣師兄,在寶相寺中隱藏十餘年築出血神池,正值續臂再生的關鍵時刻被你出手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