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十幾歲的少年談笑著在農田中收割稻穀,看到遠遠走來一位須眉如雪的布衣老僧都止住聲音躬身行禮。麵色紅潤的和藹老僧腳步未停,可是聽到身後再次響起的爽朗歡笑,嘴角不免微微上揚。
穿過這片田地不遠就是一處院落,雖然隻是幾十間以稻稈混了泥石築就的普通禪房,院內卻透著一股清靜平和的意境,讓人感到心神安寧。
一間禪房的門被輕輕推開,白眉老僧望著大步走來的那個魁梧身影溫聲問道:“傷全好了?現在覺得怎麼樣?”
沒有了鬥笠的遮掩,束起頭上亂發的傘魔頸上那道可怖傷痕隨著嘶啞嗓音輕輕蠕動:“弟子讓您失望了,無論怎麼平心靜氣誦經,還是不能忘懷……”
白眉老僧輕輕點頭:“這不能怪你,若心中存有憤怒仇怨,就似野火般再難撲滅,這火既要焚己,亦會焚人。”
“苦禪院存世千載,向來隻傳弟子治病安魂術法,因為身上一旦具有傷人之技,危急時便不能控製胸中殺意。”
“這一代百餘名弟子中,以你天性最為聰穎善良,當年連圓明圓海他們在禪法醫道上還要遜你一籌,可經過那場劫難後,反倒無法約束本心……”
傘魔雙手合什屈膝跪地:“是弟子辜負師父從小養育教導之恩。”他頓了頓提高聲音:“可是一想到那些為求私利就對人痛下殺手之輩,弟子實難放任不理。”
白眉老僧伸出手掌撫摸他頭頂:“你我皆是凡人,豈能妄言對錯。這次你能平安回來,為師心中甚感欣喜。”
“菩薩慈眉澤被眾生,金剛怒目降妖伏惡。圓空也罷,傘魔也罷,你都永遠是我的弟子,無論日後有何作為,苦禪上下亦與你共擔。”
深穀之中,伏在劍塚前已有數日的常守泓終於抬頭:“師尊,弟子懂了。五玄安則劍穀安,此時不顧天下動蕩,遲早也會波及自身。”
他對著插在深坑內的黑色鐵劍再次叩首下去:“昔日守泓以生就仙軀為傲怠慢諸劍,如今方知勢單力孤。曆代先輩在天有靈,請助弟子一臂之力。”
充滿自信的長嘯聲回蕩在劍塚上空,霍然站起的常守泓身周哧哧作響散發出一道道淩厲劍氣,伴隨他的雙足緩緩離地,前方那柄威震天下的鐵劍長空開始輕輕顫抖,發出一陣悅耳錚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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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天外城的路上,來自四麵八方的一道道流光不斷加入小刀身後隊伍,其中大多數身穿普通商販匠人農夫服飾,靈氣幻化之物更是五花八門。
唯一相同之處是他們望向小刀的敬佩目光,經曆過那場看似簡單的魂映後,這些人都已經了解自身修為因何會有這樣的巨大進步。
最初不過千餘人的隊伍漸成遮天蓋地之勢,連卓虛涵道天涯都掩蓋不住臉上驚容,他們以為小刀的魂映奇術能覆蓋靈逍附近已是奇跡,沒想到還要大大超出預計。
親身體驗過那次玄火之行的施坤楊峰更覺心中震駭,當初百餘萬焚身族人雖數目眾多,可是當中化生修者不過寥寥數位,若非火童子與小刀是舊識,恐怕連玄火城門都闖不進去。
現在這支隊伍雖然來自玄木域不同城池卻個個身手不凡,除去那些從前在玄木域根本不入流的門派修者三三兩兩加入,還有大批受到小刀魂映啟發突破了境界的散修,其中最弱也是陰陽大成境界,身周形成明顯氣境的化生修者足有數百人之多。即使不久前那場五玄強者齊聚的天外盛會,在他們麵前都要相形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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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天外城早就土崩瓦解,方圓百裏籠罩在白霧之中,遠遠望去,半空中光彩四射的華美玉闕猶如瓊台仙閣,隻是下方朦朧霧氣中似有許多隱約影子,鬼氣森森令人望而生畏。
“禦屍大陣不同凡響,四周都是這般情景,陣內最少有數萬敵人。”道天涯身法如電繞著前方霧氣觀望片刻,計算著裏麵影影綽綽的身形暗自驚歎:“如果這麼多屍身都由一人統禦,符魔實在厲害。”
小刀仔細回想當日看到的情景:“百裏之內盡是屍骸甲士,恐怕不止數萬,他們身上雖有本源之力卻缺少意念,完全無法感應魂映。”
眾人凝神細看商議對策,側麵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隨後空中光影晃動,近萬名玄水修者結隊而來,其中幾人遠遠就高聲招呼:“小刀兄弟,我們來了。”
相隔不過數月,李思奇臉上傲氣盡數收斂,白少華鄭運賢兩個也看不出原來公子哥的矜貴模樣。三人風塵仆仆衝到小刀近前,那種劫後餘生的喜悅一覽無遺。
“在玄水宮時,我們私下都說你運氣好,居然得到那些海魔的幫助。”白少華三人上前與小刀誠摯相擁:“舍洞天而不棄舊諾,能這樣叫你一聲兄弟,咱們真是臉上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