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他和托也的關係就成了可以被金錢衡量的東西,仿佛感情也可以被鍛煉成冷冰冰的金屬。
1800忍不住發笑,壓抑的嘴角微微翹起,眸色卻沉了下去。
“不管我是否承諾不見禦村,這都是我和禦村之間的事,既然如此,即使要承諾,我也會對禦村承諾,而不是把對禦村的承諾賣給你。”手撐左腿,1800一邊起身,一邊借勢鞠躬道:
“這麼久以來打擾了,請告訴禦村,我的工資就算和欠他的錢兩清了,告辭。”
背影寫滿“老子不幹了”的1800就這樣走出了禦村大宅,然而大概是失去了住在禦村家的富神的庇護,1800再次被窮神射中膝蓋——不,已經不是窮神,而是厄運之神了吧。
重症病房外,戴著口罩的醫師冷冰冰的話語中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同情:
“……已經沒有辦法了,所謂的情況穩定下來,其實也隻是等死而已……即使……也隻能拖延幾天壽命罷了。”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殺了我吧,對不起……”肇事司機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抱著1800的腿不撒手,讓1800惱火地一腳踹開他。
“真想再見和夫一麵啊。”
重症病房內,綾子媽媽蒼白而憐惜地笑著看向他,在說出最後的心願後又陷入了昏迷。
“雖然可以用藥物拖延,不過代價將會十分昂貴。”
和1800探討的醫師說,“這並非日本研製的藥物,繼續進口也需要昂貴的資金,我們隻能先預定,再用剩下的藥物幫忙拖延三天,如果三天後你不能補上費用的話,我們也無能為力。”醫師頓了頓,“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山田先生?要知道這隻能幫山田夫人多續幾天生命而已,即使活著,對病人而言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需要多少錢?”
“請至少準備400萬。”
再多的,就看綾子能撐幾天了……
醫生沒有說出口的話,1800明白。這幾天,即使是這些習慣了生死的醫生也不禁對山田太郎投以憐憫,不僅僅是因為病人家屬令人生出好感的外貌,還有那種明知結局,卻大筆大筆砸下金錢與死神做拉鋸戰的無力對抗。何況,不管是肇事司機還是病人家屬,所能給出的金錢都是那麼的微乎其微。
而1800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綾子媽媽最後的心願……他不得不三番五次地懇求醫生定下最後期限,而天價的藥費卻需要他一個人承擔——1800已經不指望那個肇事司機了,那個男人隻要不切腹就算給他省下一筆麻煩了。
僅僅在一夜之間,貧窮破落也充滿溫馨的家變得分崩離析,似乎隨時要像被颶風刮走的馬孔多那樣毀滅殆盡。綾子媽媽想在臨死前再見山田爸爸一麵,可是他們卻隻能用寄信的方式,寫上山天和夫這個不靠譜的人的名字和同樣不靠譜的地址,並期待這封信漂洋過海帶回那個迷失在茫茫世界中的人。
“哥哥,錢……怎麼辦?”
次郎問1800,他的眼圈發紅,但是沒有淚跡。
家裏有很多弟弟的好處就是,每個哥哥為了保護弟弟,都會學著變得堅強。
“我會想辦法。”
1800摸摸次郎的頭,“你照顧好弟弟。”
“媽媽去找爸爸了,爸爸很快就會回來囉,七生八生不哭~”
眼皮紅腫著的三郎和四郎努力扯出笑容安慰因為好幾天見不到媽媽而哭鬧的雙胞胎。
再次站在禦村家宅前,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
即使麵對厄運,1800也依然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有利的抉擇,並毫不遲疑。
“怎麼,後悔了?”
和室內,除了禦村老爺子,還多了禦村夫人。這位溫婉的女性隻是安靜地陪在長者身邊。
“請借我錢。”
這一次1800是端正地跪坐著,頓了頓,他補充道,“請借我3000萬。”
“3000萬,是打算繼續昨天的交易嗎?”
1800俯下身去,將額頭抵在地板上,失卻了山田太郎的溫暖笑容,也沒有山田太郎那種溫軟的語調,而隻是冷靜地道:
“請——借——我三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