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氣躁了些,不過這麼多年,你確實是他最用心最惦記的女朋友了,他都那樣了,這次見麵之後,不知道他會不會熬過去,忍也不過是一次。”李冉的聲音說著就低了下去。
蘇迷涼聽得心裏難受得刀絞一樣。
“很快就到了,你是看看他就走,還是在這裏陪他兩天?”
“看情況再說吧。”蘇迷涼低了頭,忐忑不安,她雖然很想陪他照顧他,可是,她心裏真的很害怕被感染,誰不怕死呢?
李冉開著車帶她進入了駐地,一直到最北邊的隔離區。
“這裏每天都有患者離開,停留在這裏服務的醫護工作人員,現在差不多都是輕度感染,蘇迷涼,他是重症患者,你隻有半個小時的探病時間,超過半個小時,你就也要被隔離;
所以,如果不想留下陪護他,探視十分鍾之後就會有醫護人員提醒你離開。”
“不是半個小時麼,怎麼十分鍾就讓出來?”蘇迷涼的聲音因為緊張微微顫抖。
“進去出來都各有五分鍾的消毒時間,裏邊地方不小,路程時間也要記入。”李冉解釋道,他神色複雜地望著蘇迷涼,“基本的防護措施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今天看過他了,暫時不陪你進去,你保重。”
“謝謝!我帶來的東西可不可以讓我帶進去?”蘇迷涼問。
“都在消毒房內過一遭,帶進去吧,我通知陪護人員,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一會兒送你離開。”李冉拿出手機。
蘇迷涼看看外圍隔離區執勤的五步一崗、荷槍實彈的戰士,透過隔離區的鐵絲網,她能看到裏邊有不少人雙手扒著欄杆,絕望地向外看。
她檢查一下口罩手套,轉身向著隔離區的大門走過。
士兵檢查了李冉給她的介紹信,讓她登記簽名。
很快裏邊就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匆匆走出來,問清楚她的名字,帶她去見顧昊。
裏邊的情況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雖然死氣沉沉,但是並沒有什麼人在狂躁呼喊,病人並不多,進去兩重院落之後,才看到最裏邊的附帶一個花園的三層建築。
“這裏環境好些,當初是醫護人員盛放醫療設備的地方,顧首長病了之後,大家就給他騰出來一個套房,他是因為太過關心部下才被感染的。”
那醫生簡單地介紹著,讓一個護士帶她進入消毒房。
消毒房很正規,蘇迷涼在護士的示意下,換上新的防護服和口罩,還用帽子把頭發也捂嚴實了。
“你是他——女朋友?”那護士好奇地問。
蘇迷涼想了想,點頭,她是女的,算是他的女朋友吧。
“你是來見他最後一麵的吧?”
蘇迷涼瞪眼,心底沒來由的惱火:“別說那麼難聽的話,什麼最後一麵!”
護士也沒有好臉色,心道不是你會來麼?你早不來看呢?
“額——對不起,不過顧首長現在高燒,吃什麼吐什麼,就是靠針劑吊著,你來得正好,他剛剛醒來不久。”
那護士打開蘇迷涼的雙肩包,用消毒儀器朝裏邊照著消毒,又指著地上的半袋子藥材:“那是什麼?也帶進去嗎?”
“這袋子裏的是草藥,麻煩你每次泡半碗藥材,幫他熬了藥汁,隻要他醒就讓他喝下,對退熱有好處。”
蘇迷涼說著,等她把消毒儀器收好,抓起雙肩包,那腿竟然有些發僵。
“好,我這就去告訴醫生;一樓最裏邊的那間病房,十分鍾之後,我會通知你離開。”護士抬手看看時間,開了消毒室的門給她指了指方向。
蘇迷涼出了消毒室,一步步地往顧昊的病房走。
她知道時間緊急很想盡快看到他,可是,她的腿就是不聽話地隻會發軟,好像踩在棉絮堆上,有些跌跌撞撞的狼狽。
終於到了門口,透過雙扇的玻璃門,她往裏看。
裏邊是病房特有的整潔,病床放在窗台邊,那個人半倚在床頭,輸液架上掛著藥瓶,用沒有紮針的那隻手正撩起窗簾往外看,從她的位置,隻能看得到他因為仰頭而吃力地緊繃著的下巴。
他一定是寂寞了——這是蘇迷涼心裏萌生的第一個感99999覺。
蘇迷涼抬手推開房門,緊緊地盯著顧昊。
輕微的開門聲響驚動了顧昊,隻見他扭頭掃了她一眼,兀然又朝窗外看著。
隻是一眼,蘇迷涼覺得自己的眼睛就有些濕潤了,她抬手擦拭,才想起自己帶著帽子口罩,穿著白色防護服,和所有的醫護人員沒有任何區別,單憑一雙眼睛,他認不出自己也是正常的。
她咬著唇一步步地走過去,顧昊終於丟開窗簾,詫異地上下打量著她,而後一點點地收回身體,規規矩矩地靠著床頭躺好。
顧昊一身病號服,和平時的製服相比,少了絲淩厲,多了些許慵懶。
距離越來越近,蘇迷涼發現他的臉因為長期高燒不見陽光,他曾經健康的膚色變得蒼白中顯出病態的嫣紅,淩亂的毛寸發長長了一些,搭在高貴的額頭上。
那冷峭的薄唇也紅得詭異,整個臉頰瘦削了不少,五官棱角柔弱了許多,簡直和吸血鬼係列的美男有得一拚。
那雙讓她沉溺的瞳孔暗深,仿佛是布滿霧氣的寒潭,深邃又懾人魂魄。
那眼神一點點地熾熱,讓蘇迷涼的小臉一陣發燙。
看到蘇迷涼眼神中的羞色,顧昊唇角微勾,淺淺的,那笑容卻勾魂到了極點。
這是一個全然超出她預料之外的顧昊,他並沒有因為病毒的折磨形容枯槁,反而妖精一樣發生蛻變,整個冷峭硬朗的氣質一掃不見,全然一個憂鬱高雅的柔弱男子。
蘇迷涼看他的神色,知道他一定是認出了自己,瞪大了眼睛有些怔怔的,那雙幹淨澄澈的大眼睛裏盈滿淚水,清晰地倒映著顧昊妖冶得異常的麵孔。
顧昊笑得眉目彎彎,越發的邪氣妖孽,聲音帶著絲幹澀嘶啞:“別再往前走了,再走即使我不吃你,病毒也會忍不住張開獠牙的。”
蘇迷涼猶豫了一下,停住了欲行又止的腳步,她很想對他笑笑的,眼睛一眯卻滾落兩串淚花,心裏想說的千言萬語,隻成了輕輕淺淺的一句話,卻仍然半晌才哽咽能言:
“你——你怎麼認出我的?”
“一個人躺著,聽覺嗅覺會無限製地變得敏感,我嗅到屬於你的新鮮氣息,連那個山穀溪邊的花香水聲都帶來了,這一刻,對我來說,是重複過無數次的夢境。”
顧昊看著橫亙在兩個之間的距離,微微閉上了眼睛,他覺得能看到蘇迷涼,太不真實了。
“騙人,這裏消毒水的濃度,估計玫瑰花的香氣也會被溶解的。”蘇迷涼覺得有些驚悚了,這男人是那個惜字如金的顧昊麼?
聽聽他的話多有詩意!
顧昊睜開眼,紅唇綻開笑意:“果然是你,這麼煞風景的話,也就你會張口就說,打擊人。”
“我這包包裏帶著好東西,你告訴我怎麼認出我來的,我就給你玩。”蘇迷涼笑著衝他晃晃手裏的雙肩包,這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顧昊舔舔唇,打量她一眼,有些頹然地低頭道:“道理很簡單,因為你進來的時候,看我朝著開著的窗戶縫隙呼吸,沒有阻止我;
我有些意外,再看自然就認出你了,笨丫頭!”
這句話讓蘇迷涼的心疼得幾乎撕裂,那麼不可一世的男子,被關在這無形的牢籠裏,連呼吸一口外邊的空氣都得看護士的臉色麼?
她低垂著頭,再也控製不住眼底的淚水。
“不是說包包裏有好東西給我的麼?怎麼哭上了?”顧昊看著她強忍哭泣的那纖弱顫抖的身體,難過極了。
“對不起——那晚——其實我該親口叮囑你要保重的。”蘇迷涼想到那晚她欲言又止,最後睡過去,因為和他生悶氣,連最重要的事關生死的事都不曾說,她以為李冉會轉達的,哪知道一轉眼,他就這樣了。
“嗬嗬,傻丫頭,病毒會因為你的叮囑就嚇跑?也怨我,那晚太饞嘴了些,太想你了,沒有給你說悄悄話的時間。”
顧昊聽得啼笑皆非,旋即想到當時的風流旖旎,笑得幫蘇迷涼開解。
蘇迷涼看他還能淡然地笑,心裏更難過,當即開了雙肩包,取出一個p3,插好耳機,開了丟到他床上:
“沒有宗教信仰的人很值得同情,這是我下載的很好聽的佛歌,有李娜的,有王菲的,也有耀一法師的,你無聊時,不要老是看電視,早晚這股邪氣會過去的,過於心煩無助病情,聽聽這些佛歌,暫時安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