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孟陸還在絮叨。
“不過說起我們將軍,那就是鐵打的渾人,入世的閻魔!要是過得太好,他還不舒坦呢。哎,你去哪?”孟陸話沒說完,卻見許寧站起身向外走,連忙擦擦嘴,扔了梨核,追了上來。
“外麵這麼亂,你可不能隨便出門。昨天我們將軍才炸了房子,殺了人家手下,你出去就是當槍靶啊。”
“就是這樣,才該出門。”
“喂喂,你還要不要命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別墅。
“將軍——”
二樓書房,副官隔著窗戶,目送許寧和孟陸遠去。
“他們已經走了。”
段正歧背對著他,閉著眼,似乎並沒有聽到。副官安安靜靜地等待,未見指示,便對段正歧恭敬地行禮,退出書房。
在副官離開後,段正歧睜開眼,目光在虛空中停留許久,最後停在桌上的一塊水晶徽章。
十年分離,換來一句不值一提。
他視人如敬如慕如高山仰止,人看他卻如草如芥如飛塵睥睨。
嘩啦啦。
徽章碎了一地,複雜的紋路扭曲錯列,映著窗外灼目的烈陽。
段正歧盯著它許久,緩緩蹲下,用手指輕輕捏起一塊,上麵隱約可見的紋路——是一把槍。
【知道怎麼用槍嗎?小鬼。】
曾經有人這樣教他。
【很簡單,當你想要擊中目標時,瞄準,扣下扳機!】
--------------------
“喂喂,這是哪?”
孟陸跟著許寧繞了個大半個北平城,眼看這人越走越偏,越走越往小巷子裏拐,他忍不住叫道:“我還以為你要去看你那寶貝學生。”
許寧停下腳步。
“怎麼,終於不裝聾作啞?願意睬我了?”
許寧轉過身。
“我跟你說一件事,孟先生。”
孟陸一個寒顫,每次許寧一喊他先生他就哆嗦。
“接下來去的地方,你不方便去。”許寧認真看著他,“如果你不放心我,就在醫院等我,但為了自己性命著想,別再跟著我了。”
孟陸收起了臉上的嬉皮笑臉。
“你要去見誰?”
“一個老朋友。”
孟陸嘲笑:“像傅斯年那種的老朋友嗎?許寧,你的朋友,來曆可都真不小啊。”
“像段公那樣的義父,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許寧說,“段公轉移天津,馮黨鋒芒欲顯。你此時不去幫你將軍忙碌,還操勞我作甚?”
孟陸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嘴角拉成一條直線。
“我真是小看你了,許先生。”他說,“今天讓我跟在你身後出門,是為了故意混淆將軍視野吧?讓他不再派別人跟來,你好方便甩人?現在又故意把我帶到這種小巷,確認了沒有其他追兵,你準備去幹自己的事了?”
許寧歎氣:“孟陸,我是真為你著想。”
“你還回來嗎?”孟陸問,“我好向將軍交代。”
“我會回金陵。”許寧說。
孟陸笑了笑,聳肩。
“請便。”
然後便站在原地,任由許寧離開。
這一招先斬後奏,可真是狠啊。會回金陵,意思就是不會回將軍府邸了。
孟陸想畢,又歎,可到底是個書生。
---------
噠噠。
敲門聲。
“誰?”
“是我。”
“你是誰?”
“未名故人。”
門從裏麵被打開。
“元謐!”開門人看到他,驚喜道,“你回北平了?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