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許寧,許先生?”
“啊……”許寧微微吃驚,才應道:“是我。閣下是?”
“我叫張孝若,許先生是來見家父的吧。下人不懂事,來,請進請進!”
於是就在許寧都還摸不著頭腦時,這位看似認識他的張孝若便把他請入了別墅。
張孝若一邊領路,一邊回頭道:“家父身體抱恙,一直休養不見外人。不過他這幾日好轉了些,我想也是可以見一見先生的。”
“敢問……”
“說起來,先生特意尋到府上,必是有要事要同家父商議。我這就去向他稟報,先生在大廳稍候。”
“我……”
“您身邊這位壯士,英武不凡,想必就是段將軍身邊的得力幹將了。幸會幸會。”與許寧嘮完了,這張孝若又兩眼放過地區找孟陸握手。
孟陸一邊嗬嗬笑著,一邊使勁捏了他一把。
“張少爺不僅認識我們家先生,竟還認識我?”
張孝若被他捏得出了一把冷汗,連忙鬆手道:“誤會誤會,隻是前些日子我正好在上海逗留,聽聞先生的一番義舉,也曉得先生現下在段將軍麾下,才猜出壯士的身份。”
“我不叫壯士,我叫孟陸。”孟陸衝他露出一口尖牙。
“孟陸先生……”張孝若有點不擅長對付這個渾人,連忙道:“我這就去通傳家父,兩位稍候。”
等他走了以後,許寧才有些責備地道:“你嚇唬人家做什麼?”
“做什麼?我怕他對你居心叵測啊。”孟陸說,“一見麵就那麼熱情,不是圖利就是圖色。我想這小子不是圖我們將軍的高枝,就是貪先生你的美色。可不得好好提防。”
許寧連給他白眼的力氣都沒了。他算是明白,自從他和段正歧正式定下關係,他就被這一窩虎狼看得緊緊的,外麵插不進一根針,他也別想透一口氣。許寧雖然自覺不會背叛段正歧,但也討厭這種盯人的方式。
他看了會孟陸,突然笑道:“這你可誤會了一件事。”
“嗯?”
“我既然看上段正歧,就說明我不喜歡張孝若那樣的書生。你們家將軍有空擔心外人,不如擔心擔心窩邊草。”
“你……”孟陸後背一緊,某處一涼,“你唬我的是不?”
嗬嗬。
許寧不再理睬他。
就在孟陸在那邊撓心撓肺地想自己是不是被許寧涮了。旁邊突然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側耳傾聽,像是竹仗敲打在磚石地麵的聲音。
許寧連忙站起,望向聲音的傳來處。
隻見張孝若扶著一位老人,緩緩出現在他們麵前。這是一位蓄著白須的老人,胡須與頭發都夾在著花白,微微蜷曲。他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繡有暗紋的長袖對襟,下身則露出裏麵灰色的長衫。老人麵容蒼黃無血色,卻將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出現在客人麵前。
許寧望著他,深深地鞠躬道:“四先生。”
張四在拐杖和兒子的雙重借力下,走到許寧身前,可以看出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卻讓人保持著自己應有的體麵。他微微喘了會起,看向許寧道:
“客人要是來借錢,我張四現在可是個廢人一個了。”
許寧沒想到他一開口就猜出了他原本的來意,他抬頭看向老人,在那雙有些渾濁的黑眸裏,仿佛看到了大江濤盡大風過後的平靜,又仿佛看到了潛藏在日暮西山下的鋒芒。難以想象,一個走向暮年老人也會有這樣的神采。
許寧站直身體,回:“來見到先生之前,我的確是為籌資而來。可見到先生之後,我覺得是否能借得款、能否得到幫助,都是其次。隻是見到先生一麵,就值得這一趟了。”
張四笑了一聲,胸膛發出破風車一般的聲音。
“看來你有一張利落的嘴皮。”
許寧倒是沉默不語了,剛才那一句純是發自肺腑,再多說反倒顯得無端的恭維。張四看他不說話,倒是自己提起話頭。
“我知道你。”
他說:“李守常的學生,竟然和軍閥混在了一塊。真不知你老師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