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擂(1 / 3)

金陵船廠車間內,溫襲正拿著設計稿跟工頭比劃著什麼。

“原先的設計不行,在江上行駛與遠洋不一樣,首先……”

他囉囉嗦嗦地說了一大堆,收獲工人們敬佩的眼神若幹,正是心滿意足之際,卻聽到旁邊有人笑了一聲。

“看來不用我費心安排,溫先生融入環境,完全不需要外人操勞。”

溫襲抬頭,這才看見許寧正領著幾名士兵從車間外走來。

“你來啦!”

他高興道:“我閑著沒事幫你改進一下圖紙,保證以後你們這船開上江去,和別人對撞都不會吃虧。你開心嗎?”

許寧笑了笑。

“嗯,開心。”

溫襲卻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也拉了下來。

“明明不是很高興,為什麼要裝作開心的樣子來哄我。”

許寧沒想到他這麼敏感,連自己的強顏歡笑也看得出來。

“抱歉。”許寧收起笑容,“溫先生願意幫我們改進圖紙,我是高興也來不及的。隻是重回故地觸情生情,有些……感懷。”

溫襲收起了設計圖,走向許寧。

“這樣才對,不想笑就不笑。不開心卻裝出一副笑容,旁人看著也不好受。”

許寧認真地點頭:“你說的對。”

兩人相攜走了出去。一段時期相處下來,許寧發現溫襲是個喜歡直來直往的性格,對人熱枕,也從不克製強求。這倒讓許寧,有時候喜歡與他說一說話。因為在別人那裏,需要繞幾個圈子才能想明白的問題,在溫襲這很容易一針見血地就得出答案。

“我有一個朋友,與我關係很好,卻瞞著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不願對我說。”許寧道,“我猜測這件事十有*與我有關係,所以總擔心,他是不是背著我在做什麼危險的事。”

溫襲說:“都這樣了他都不願意告訴你,大概是擔心你知道後會受刺激吧。”

“受刺激?”許寧反問,“我都二十七八的人了,又不是垂髫小兒,還有事是什麼承受不了的?”

“這樣說就不對了。”溫襲正色道,“這與年紀無關,人生在世,總有一些不能承受之重。幼兒有幼兒的苦惱,成人也有成人的煩惱。哪怕你年近七八十了,也不能說這世上沒有叫你害怕擔心的事了吧。”

“……”

“你自己想想,既然你那朋友那麼了解你,你覺得這件事是和什麼相關,才讓他不敢告訴你呢?”

“我……”許寧一愣,突然想起那一日,槐叔提醒自己母親的忌日時,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想起段正歧與槐叔不為人知的互動。

難道段正歧在調查的事和他的母親相關?豁然開朗一般,許寧覺得自己抓住了線索。段正歧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也知道自己對許家的所作所為,以及身上許家血脈的厭惡。以此類推,如果他瞞著的這件事與自己身上另一半血緣有關,而且那一半血緣也有什麼不能言道的隱秘,那段正歧非要瞞著自己也不奇怪了!

“溫襲!”許寧抓住身旁人的手,“謝謝你,我大概想明白了。多虧你一語驚醒夢中人,真不知如何感謝。”

溫襲卻說:“那是你自己的功勞,我隻是提醒了一聲。不過你要真感謝我,不如答應我一件事吧。”

“你說。”

“下個月金陵領事一案公審,我也想去。”溫襲看著他,“我要親眼看著你,如何將那英領事繩之以法的。”

大概很多人,都各懷心思期待著那一幕吧。

許寧笑。

“好。”

然而在進行公審之前,許寧卻先參加了一場葬禮。

八月底,張四還是抵不住死神的召喚,先一步去了。許寧帶著部署,作為段正歧的代理人,親自去通州參加了這一場葬禮。

那一日,天空下著蒙蒙細雨,街上行人寥寥。許寧站在街頭,看著送葬的隊伍從街頭走向街尾,勾魂的鈴聲隨著隊伍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搖動著,白色的孝服淹沒在朦朧細雨中,似夢似幻,如真亦假。

張孝若慘白著一張臉走在隊首,手裏捧著張四先生的遺像,遺像上風燭殘年的老人,用一雙精碩的眼神望向這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