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2 / 2)

大夫檢查完師父的身體,私下告訴我,師父得了肝癌,已經是晚期,即使手術成功了,也活不了多久。但必須立即給師父做手術,先籌錢給師父住院做手術。

錢,倒是不成問題。隻是讓師父住院這事兒,才是最讓我發愁的。

我好說歹說地勸師父,他卻反而跑到大夫的會診室,對那大夫破口大罵:

“老子的命,在老子自己手裏,還輪不到你這些個戴著白帽子的白無常,來定老子的生死。老子硬朗的很!阿黑,我們走!”

我了解他的脾氣,他習慣了不被任何人約束,自然更不用提住院的事了。

我最後也隻好順從他僅剩幾日的意願……

想想師父的一生,雖然不能像大商家富豪那樣去做體麵的慈善,也不能像醫生一樣救死扶傷。但卻不為名分,不為地位。甚至冒著被人揭穿,留下‘狗賊’罵名的危險。去盜取那些“不幹淨”的財物,分給那些生活貧困,需要幫助的人們。

師父,算不得英雄,但他所做的一切,在我眼中至仁至義……

這些天,師父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原本硬朗的體格日漸消瘦。臉上顎骨突出,下體四肢浮腫,皮包骨頭一樣軟癱在土炕上。在他強忍著不發出疼痛的呐喊聲下,是一陣陣沉悶細微的呻吟。

看他臉上極其痛苦的表情,我跪著勸說他去醫院做手術,然而,他卻要我給他一刀,來個痛快……

師父與病痛的惡魔殊死抵抗,我卻隻能無奈地看著他痛苦地掙紮…我心裏愈加地難過。

這種牽絆著無奈地難過,是自心靈深處的痛。比起軀體上的痛苦,更讓人難以忍受。我時常在無人的角落裏,偷偷地哭……

臘月二十四這天夜裏,天氣異常的冷,寒風像刀子一樣刺進皮膚,讓人冷的身子發疼。

師父有氣無力地把我叫到跟前,不忘喝一口酒。

說是喝,倒不如說,隻是潤了潤嘴唇。

因為此時的他,已經沒有氣力再去下咽了。

看到這裏,我強忍著眼眶裏的淚水,轉過身子,摸了一把淌下來的眼淚,又轉回來笑著對他說:“師父你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師父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嚴肅,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慈父一般看著我:“傻小子……不用跟老子裝倔……老子……要去閻王殿逍遙了。

你也不必羨慕老子……當然,老子這一死,你小子不用再被老子管教,也是逍……逍遙了……老子一生雖然算不得光明磊落,卻對得起祖師爺,更對得起良心!隻是老子做的再好,也免不了背一輩子“賊”的罵名。”師父說到這裏,氣喘的厲害。我到他跟前,輕輕把他上身扶起,他舒緩了一會,又拿起酒葫蘆,抿了一口酒:“

老子一生從未失手,也算是江湖上響當當的“賊”。”

說到這裏,他輕輕得意一笑。

“我床底下私藏了幾樣寶貝,一直沒舍得出手。喜歡的,你就留下,不喜歡的,你換些錢以備不時之需。

我死後,把我……隨便挖個坑……埋了便是。不要立碑,也不準你披麻戴孝,哭哭啼啼。”

“師父!我……”沒等我說完,師傅朝我擺了擺手。

又說道“當然……你可以選擇退出盜門,也可以繼續……繼續留在盜門……但是,隻要你在盜門一天……就必須……須遵守…門規!”

“是,師父,我一定不忘師父教誨:不取佛、道物,不盜貧、善財,不入陰、冥門。”我一臉沮喪地回道。

師父又輕輕笑道:

“記得、記得……就好,隻是……老子還有一事……一直,一直掛在心中……未了……未了……”師父說著,哀歎一聲,一臉茫然地望著窗外。

過了有一會兒,他慢慢挪動著左手,朝懷裏摸去。

“師父,您……還有什麼心願,我一定幫您完成。”我強忍了許久的“山洪”,最終還是爆發了。

“瞅瞅你沒出息……的樣兒,大老爺們……哭的跟個娘們似的……”師父說著,把一個裹得像粽子的油紙包,從懷裏掏了出來。

“吶……把這個……交給蘇州慕容家……四小姐,告訴她……告訴她……封八門…八門!”師父說著,突然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把油紙包緊緊攥在我手裏,一直到,一直到,他再也沒了一絲力氣……

就在我還在為師父的死,而痛哭流涕的時候……

突然,隻聽見窗外一陣“踏踏踏”的動靜。

我心裏一陣害怕起來……這深更半夜的,誰還會來這破廟。莫不是……

“咚……咚……咚……”窗上的玻璃被敲打著,發出沉悶地聲響。

“是誰!”我停止了哭泣,朝著窗外看去。

隻見漆黑的窗外,一個陌生的身影靜靜站在窗前。

慢慢地,一張人臉朝著玻璃緊緊靠了過來!

“它”死死盯著我,詭異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