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人的聲音,九斤的眉鋒立刻往上一挑,扭頭把竹竿往他懷裏一塞,怒:“你懶得曬就叫我曬好了,一個衣夾都不用,你看被風吹得!”
大頭一聽,知道錯了,連連喔了幾聲,抓住竹竿在水裏拚命攪:“快撈,快撈,可別讓你阿爸看到,他肚子裏已經一包氣了。”
“又被罰款了?”
“是啊,五十,塑料桶也被沒收了,物業說下次再敢去公共廁所偷水,城隍廟全季度的水費都讓我們家交。”
“那我爸會死的。”
“死前也先把這一季度用過水的人全剁死好嘛!”大頭搖了搖大頭。他隻是九斤家請的幫工而已,無奈遇上個摳門老板十四郎。
“他人呢?”
“寫檢查呢,這次不準帶回家寫。”
“哈!”九斤撓撓頭:“那他今晚脾氣一定很爆。我不管啊,阿茂,我約了小希,你得幫我想辦法。”
“想想想,哪回不是我幫你想辦法。”阿茂撈起了一件衣服,濕漉漉地提在手裏。忽然兩隻小眼睛一聚光,靈機一動把衣服扔回了池塘。
“你幹嘛!”九斤納悶地探出頭去,看著一大堆錦鯉在大褲衩裏鑽來鑽去。
“你想啊!你爸除了會體罰你還會點啥?上次闖禍累積下來,你現在每晚要繞著城隍廟跑10圈,做50個俯臥撐,50個引體向上,50個空翻,再加50個仰臥起坐對不對!”阿茂打了個響指:“我幫你看過,你做完這些一個半小時就回來了,但是今晚你阿爸正憋著一肚子壞水想找人發泄呢,要是罰你,絕對加倍!統統完成,怎麼也得三個小時左右吧,還不夠你出去玩的?!”
“什麼意思?”九斤沒聽懂。
“笨呐,他一罰你,你就溜出去玩,回來時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就成了,他哪知道你到底去幹嘛了?!”
“這你也想得出來!”
“我是誰?我是帥得無邊無際的阿茂啊。”阿茂做了一個拈花自憐的手勢。
“有道理,有道理,我把衣服全撒回屋頂上去。”九斤說罷,拔腿便跑回了池邊的長廊。
“快去,快去,撒得自然點!你阿爸眼毒,你得照凶殺現場的樣子布置!
”
“虧你想得出來!”二人隔著長廊大呼小叫。
一邊的胖嬸嬸聽不下去了,將最後一塊門板上好,掛上鎖後走出來指責阿茂:“你就專門幫他動壞腦筋對付他爸爸好了。”
“喔喲,那你是幫九斤還是幫十四郎啦?”
“總歸是九斤了。”
“那就成了。”阿茂和胖嬸嬸說話的功夫,九斤已經拿著一大桶衣服爬上了屋頂,歡樂地把短褲全撒了出去,尤其是十四郎的幾條,更是往最刁鑽的角落裏塞。
不一會兒,掛著“南翔小籠館”大匾,曆史100多年的城隍老宅上,重新布滿了五顏六色的男人褲頭。九斤勝券在握,不由紮起了馬步、雙手叉腰,穩穩地站在夜色下,神情就像一隻沒心沒肺的小狼崽子。
阿茂一臉“這麼做肯定是沒錯的”神情,把晾衣竿往肥碩的後背上一扛,扭著大屁股往家走:“猴哥我閃了,胖嬸再會。”
胖嬸也不含糊,直接挖苦道:“你是八戒麼,再會。”
說完,胖嬸收好鑰匙回家了。
阿茂哼了一聲,但心裏還是得意洋洋的,回到家裏洗幹淨手,打開電視機,然後從冰箱裏拿出肉餡,手腳利落的包起明天營業用的小籠來。九斤也從樓上下來了,回到桌前繼續做功課。一台老舊的吊扇,哐哧哐哧響著,為二人送去一點微薄的涼風。
大約一頓飯的功夫,一個黑臉大漢出現在門口,一身肌肉繃得死緊,隻聽到炸雷一般的咆哮:“刮台風他媽的要收衣服的啊!”
雖說九斤和阿茂早有準備,但還是被這一吼嚇到了,二人都在原地彈跳了一下。
“喔……喲……”阿茂拖長音來了一聲驚呼,有氣無力的,“我怎麼忘記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