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子裏的電燈開得雪亮,草叢裏蟲聲唧唧,雲柏樹下四麵圍著茉莉盆景,便有一股茉莉的花香拂麵而來。秦承煜與賀蘭一起走了幾步,忽地道:“賀蘭,我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他把一把鑰匙放在了賀蘭的手裏,笑道:“我今天晚上去看了一處房子,很不錯,我已經交了租金定下來了,這是房子的鑰匙。”
她輕聲說:“可是母親說讓我們去墨山住呢。”
他說:“去墨山幹什麼,我們要有自己的家,憑我一個人的能耐,也能讓你和芙兒過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賀蘭心中微甜,看看那把亮晶晶的鑰匙,彎唇一笑,“那房子什麼樣?”
承煜笑道:“華普敦66號,中西結合的一套房子,房間很大,我算了一下,上樓的第二間可以做芙兒的嬰兒室,隔壁就是我的書房,她如果哭鬧了,我馬上就可以聽到,最裏麵的一間是臥室,你要是站在窗前拉開簾子,就能看到遠處的墨山景致,我準備把簾子換成水晶簾,更漂亮一些,樓上還有一個小閣樓,你要是願意,可以在上麵養花……”
她微笑著聽他興致勃勃地說話,有一種平凡而純粹的幸福從心底裏一點點溢出來,他們這樣在草坪上慢慢地走著,手臂彼此相碰,秦承煜說話的語氣頓了頓,緩慢地握住了她的手,賀蘭低頭一笑,輕暖溫柔,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更加放慢了步子,路燈照亮了夜色,草地映著一枝枝的花影,隱隱約約地傳來一些不知名的蟲兒鳴叫,他們夫妻二人隻是靜靜地朝前走著,然而這樣的執子之手,彼此心意相通,卻讓人頓生無限美好與甜意。
秦承煜忽地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到了對麵的玻璃花房裏,與養花的工人說了幾句話,養花的工人笑著點點頭,不一會兒,他又從花房裏快步走出來,快步走到了賀蘭的麵前,把剛采的一枝素心蘭遞給賀蘭,笑道:“等你回去插在臥室的花瓶裏,一晚上都很香。”
賀蘭朝著花房裏看了一眼,就見花房裏的工人都在看著他們笑,她的麵頰浮上一層淺淺的紅暈,輕聲道:“人家都在看我們呢。”秦承煜“啊”了一聲,也回頭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道:“沒事兒,他們笑的是我。”
賀蘭拈著素心蘭,含嗔帶笑地看了他一眼,秦承煜那俊秀的麵容上出現了一片溫柔的笑意,一雙黑眸子亮若晨星,輕聲對她道:“等過陣子我去天津辦完學校交代給我的事情,我就帶你和芙兒搬到華普敦去,好不好?”
賀蘭說:“我都聽你的。”
兩人一起回了院子,秦承煜自去書房工作,賀蘭專門找了一個小花瓶,把那一枝素心蘭插好了,才去照顧芙兒。秦承煜忙到了晚上八九點鍾,恰逢朱媽來送新茶,便道:“賀蘭休息了嗎?”
朱媽笑道:“小姐還在嬰兒室裏呢。”
秦承煜看了看落地鍾,見時間已經很晚了,便站起來走出門去,嬰兒室就在書房的對麵,門半掩著,有淡淡的燈光從裏麵照出來,秦承煜走過去推開門,就望見賀蘭坐在椅子上,一手扶著搖籃,居然靠在那裏睡著了,屋子裏溫暖的光線照進來,她半邊臉被光芒照著,是玉一般的潔白,翡翠墜子從耳邊斜斜地垂下來,貼在臉頰上,為她那晶瑩剔透的皮膚增添了一份鮮活的翠綠色。
他靜靜地凝望了她片刻,想著她這樣睡恐怕要著涼,便過去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頭,微笑著道:“賀蘭,快起來,回屋裏去睡。”誰成想她那眉頭卻微蹙起來,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道:“仲祺。”
地上鋪著的影子無聲地晃了晃,那燈光明晃晃地照在他的頭上,驟然翻攪起來的驚怔好似一條無聲無息的河流,緩慢殘忍地從心上流淌過去,即便用盡了全力壓製自己,也無法控製那摧枯拉朽一般呼嘯過來的難過。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清晨,賀蘭早早地起來,正在餐廳裏看傭人擺菜,因瞧見了一盤醋雞,便笑道:“油膩膩的,大早晨誰吃這個。”朱媽站在一旁笑道:“太太那邊叫添的菜,本說的是中午送過來,廚房裏張師傅聽差了,這會兒便給做上了,管它油膩不油膩,姑爺小姐好歹吃一點。”
賀蘭不由得一笑,就聽得樓上傳來腳步聲,又有丫頭道:“大少爺下樓了。”賀蘭從餐廳裏走出來,秦承煜一手挽著自己的西服外套,一手拎著公文包,竟是要直接就走的樣子,賀蘭忙道:“你不吃早飯了?”
秦承煜那腳步頓了一頓,回過頭來望了賀蘭一眼,賀蘭卻瞧見他的眼睛裏居然雜著許多的血絲,那臉上的神色也很疲憊,便道:“你怎麼了?昨晚睡得不好?”秦承煜搖搖頭,依然溫和地說了一句,“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先到學校去。”他竟這樣轉身走了,賀蘭怔怔地站在客廳裏,正不知為何,朱媽走過來道:“小姐,菜都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