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裏鶯啼鳥囀,花香浮動。
高秋娘眉目和婉,柔聲叫著炕上的女兒,“糖心,糖心,該起來了。”
悅糖心從睡夢裏醒來,她眉眼青澀,皮膚細膩柔滑,尤其是一張小嘴,時時紅豔似血,更加襯得一張臉潔白無瑕。
她看著周圍的陳設,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
自己正躺在一張土炕上,炭火不足,所以每年初春就早早停了,除此之外,房間裏就一張父親親手打的書桌,牆壁灰白粗糙。
為什麼,自己還能回到這個地方?
高秋娘看她怔怔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擔憂,“糖心,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高秋娘隻有三十來歲,臉上有幾絲皺紋,衣著潔淨,束發整齊,眼裏泛著慈愛的光。
經過之前的曆練,悅糖心的心已經變得格外沉靜,她很好地掩飾了詫異,伸手覆在母親的手上,眉眼低垂,笑得乖順嫻靜,“是啊,母親,做了個噩夢。”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那隻是一場夢,刻在自己骨子裏的噩夢。
不然,已經死了十幾年的母親怎麼會好好出現在自己麵前?
“好了,我們得快點出門了。”高秋娘摸摸她黑亮的長發,“林家那邊還等著呢,早飯快好了,我去看看。”
似曾相識的話語,悅糖心目送著她出了自己的小房間,迅速跳下了床,書桌上有一麵鏡子,她看著裏麵的自己,雖然瞧得出兩分經驗,但是尚且稚嫩,分明是個還沒長開的毛丫頭,跟以後聞名夏城的林溪岑三姨太沒有半分關係。
她,重生了?
那現在的她,應該是十四歲左右,剛剛母親說林家等著,應該就是林家挑選女傭的事情了。
“糖心,還沒好嗎?”門外傳來母親的催促。
“這就來。”悅糖心沒有什麼首飾,隻一根木簪子和一個紅頭繩,她拿了紅頭繩銜在嘴裏,雙手繞到腦後吧長發編成一個長辮子,一邊編頭發一邊朝著外麵走。
不大的院子裏有一個簡陋的木桌,那就是他們的餐桌。
高秋娘和悅冬生已經坐好吃起了早飯,是小米粥配雜糧饅頭,悅糖心走到桌前的時候,剛剛紮好辮子,坐下來慢慢地喝粥。
“母親,今天是林家挑選新女傭,我可以不去嗎?”悅糖心抬眼,她的眸子格外澄澈,像是上好的鑽石。
高秋娘神色有點為難,“之前不是答應了嗎,糖心今天怎麼不想去了?”
“糖心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吧。”悅冬生開了口,模樣憨實,“我做木匠賺的錢跟你做廚娘賺的錢,再攢上一年也就夠女子高中的學費了。”
“可是那還要再等一年,夏天過後就要開學了,到時候糖心等的可不是一年,而是一年半啊。”高秋娘眉頭緊蹙,“而且大太太,”
林家大太太董如婉最討厭出爾反爾的人,這一點在悅糖心成為林家五子林溪岑的三姨太之後深有體會。
究其根源還是在於情字,林家家主林謙衡曾答應過她,此生隻娶她一個,可是當上督軍之後,接連領了四個姨太太進門,關係微僵。
萬一讓大太太覺得母親出爾反爾,說不定母親的差事也要丟了。
她想了想,安慰自己,反正重生之前14歲的她去了林家,大太太沒看上她,這次去,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那還是去吧。”她猶豫了一下改了口。
高秋娘覺得女兒今天很不對勁,都沒有往常那麼活潑了,可她也顧不得細想,確實沒多少時間了,現在已經快六點了,林家的早飯要在七點半做好,她們必須出發了。
少女亦步亦趨地跟在母親身邊,往林家走去。
林家在夏城權勢顯赫,督軍府更是華美氣派,後門狹窄,也比悅糖心家裏的整個房子都寬了不少,足足可以容納四輛轎車同時進出。
“你在這裏等等,大約八點的時候會有人來叫你。”高秋娘叮囑女兒。
進了後門,有兩間屋子,容納人暫時坐坐,悅糖心所在是窄小的那一間,裏麵隻有幾個粗木板凳,顯然是傭人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