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然讓我慢慢籌謀,但我也撐不住了啊,我也想燕淮死,他憑什麼……憑什麼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他不配!”
意識在漸漸地潰散,寧初知道他換的藥或許隻帶了一點麻醉神經的效果,對方目標是引來燕淮,不會這麼快對他下死手。
但問題在於他的心髒最近似乎出了一點毛病,跳動的頻率異乎尋常,在昏沉的同時還感覺到冷,屋內開著適宜溫度的暖氣的同時,指尖甚至冷得像塊兒冰。
“我好難受……我會死的白星瀾……”他攥著對方的衣服,翕動的嘴唇已經發紫了,一句話幾乎用光了所有力氣,“到時候,你這個綁架犯……會變成,真的,殺人犯了……”
“你不會的阿寧。”白星瀾的聲音輕柔如水,握住他的手,卻發覺手心濕滑黏膩,垂眸一看,寧初的手心已經被裏麵的碎玉紮得鮮血淋漓了。
“真不乖啊……”他看著逐漸徹底昏睡過去的人,神經質地低喃自語:“為什麼你在燕淮麵前就能那麼乖,在我麵前就不會呢?為什麼不能順著我?你這樣是不會讓我心疼的……”
他曾經思考過,自己到底愛上的是寧初這個人本身,還是愛上的‘跟燕淮在一起的寧初’這個人。
這之間應該是有差別的,他在麵對寧初時,曾無數次地幻想過,這人如果把與燕淮的相處模式照搬到他身上——撒嬌、任性,在他懷裏軟得像汪水、甜得像顆糖。
多麼美妙。
他覺得如果寧初能做到的話,他也可以做到燕淮能做到的一切事情,他可以取代燕淮。
可現實是,他能做到,但寧初做不到。
他的恨比愛更濃,但卻糾纏交織在了一起,已經分不清是對誰的了,或許兩者都有。
抱著寧初靜靜地坐在酒店房間的地毯上,窗外響過幾聲悶雷,積雲厚重,月光都被遮了個幹淨。
屋子裏光線暗下來,表盤上指針已經過了三點。
他是劇組的導演,能掌握演員的一切動態,他知道,再有幾個小時,燕淮又會坐著他的專機到海城來,會直奔這個房間,帶他懷裏這個人去醫院。
低頭在寧初額間落下一個吻,白星瀾眼裏的陰沉比屋外的沉沉夜空還要濃重,他收好搶,找出床底的繩子,抖著手粗暴地捆好寧初的手腳,撿起他的手機,抱起人,靜悄悄地開門走了出去。
雷聲轟鳴,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大雨傾盆而下。
走廊有燈,不似房間裏幽暗,但現下已經淩晨三點,四處一個人都沒有,他順利地抱著人進了電梯,像是一縷幽魂,刷房卡直接下到停車場。
黑色的奧迪隱在車群中,並不起眼,白星瀾站定一會兒,沒選擇後座,而是打開了車子空空如也的後車廂,將寧初綿軟的身體塞了進去。
車子在雨夜中疾馳而出,駛向黑暗。
他知道自己留下太多痕跡,也絲毫沒有掩飾,但那有什麼必要呢?
他就是要燕淮找來,他也根本沒想過全身而退。
沒人能理解他,甚至於連蘇啟然都覺得自己隻是他的一把刀,隻不過這把刀太過急躁,脫手了。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陽光溫柔的表象下已經沉鬱了太久,想瘋一次。
他逃避了這麼多年,躲了這麼多年,想了這麼多年,事到臨頭,似乎終於生出一股什麼都不在乎的心氣兒來。
蘇啟然說過,燕淮還沒恢複記憶,他不知道寧初曾經跟他一起出過車禍,也不知道寧初被陷害進過拘留所,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不知道他的親生父親蘇誠曾經試圖抹去寧初在他生活裏的一切痕跡,甚至於連寧初現在的滿身傷情都知道得不全麵。
那麼當他知道時,會有什麼表情呢?
白星瀾踩著油門,嘴角抑製不住地咧開,在寂靜的車廂裏陰惻惻又愉悅地笑出聲,他感到真切的快樂。
——快來吧,他等不及看了。
……
不知開了多久,寧初在搖晃中拚命讓自己清醒,察覺到現下的處境後,頓時就有一股悔意湧上心頭,恨不得立刻又暈過去。
他發現自己手腳都被捆住,被放在一個狹小漆黑的地方,按常理來說,應該是後備箱。
比電梯更小的後備箱。
意識到這一點後,心髒猛然抽了一下,冷汗瞬間流遍全身,心跳如擂鼓。
嘴巴上沒有被貼膠布,似乎是知道藥效沒那麼快過完,就算他強迫自己醒了,也無法喊得多大聲。
眼眶裏淌出大顆大顆的熱淚,他嗚咽著掙紮,但這地方比電梯更恐怖,黑暗無光,孤身一人,四麵八方都是硬殼硬板子,通通朝他壓來,像一隻黑色巨獸,巨獸強硬的爪子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窒息到抽搐痙攣,張著嘴巴卻根本無法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