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狠狠地閉上眼睛,世界萬籟俱寂,隻剩腦子裏一根根弦崩斷的聲音。
……
他們抄了荒郊的近路,隻用了一個多小時就趕到廢工廠附近,王玄被安排在車上等,他看著燕淮打開車門,不知怎麼的,脫口而出問了一句:“小寧在你心裏,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他知道,不管是燕家還是蘇家,這兩個龐然大物都能輕易地將寧初卷進洪流,絞得粉身碎骨,而未來能夠掌控這兩個家族的,是麵前這個人。
王玄看著那個背影,恍然間覺得,短短一兩小時裏,這個人周身的氣質似乎都變了,聽到他的話之後沒有回頭,扶著車門頓了一下,低沉篤定的聲音讓他動容。
“他是我的命。”
……
警方的人訓練有素,確定好犯人的具體位置之後,狙擊手很快就位,而燕淮在這時又接到了白星瀾的電話。
一想到寧初就在不遠處的地方受苦煎熬,燕淮舉著手機翕動唇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或是算好了時間:“你到了對吧?我知道你肯定帶了其他的人,但我隻要你一個人進來,小心點兒,多一個人,寧初就多流一滴血。”
電話被掛斷,燕淮深吸一口氣,沉下眼神,朝著警隊隊長頷首:“我自己進去,你們呆在外麵。”
“行。”戚隊沒想過能那麼快順利進去,也沒想過能改變燕淮的想法,囑咐他:“注意安全,我們會見機行事,狙擊手已經到了射程範圍內,到時候你注意把人引到窗邊,讓他們好動手。”
將防彈衣穿在最裏麵,燕淮係好扣子,抬腳往廢工廠裏走。
這地方似乎荒廢了很久,大雨過後,到處坑坑窪窪的地方都有泥濘積水,白星瀾果然瘋得不輕,根本沒想躲,車轍印子清晰地延伸進去,他看見停在斑駁灰牆廠房外的黑色汽車。
目光在打開的空蕩後備箱中掃過,心中的戾氣濃烈得幾乎凝成了實質,蟄伏在身體裏,將他整個人都蒙上一層陰沉的黑色。
天色此刻已經完全亮了,白星瀾按下相機的快門鍵,將寧初的模樣定格在畫麵裏。
光線灰敗下脆弱虛軟的身體,瓷白的手腳被粗糲的麻繩捆綁著,躺在廠房灰撲撲的廢墟裏,明明什麼都沒做,卻透出一抹極端淩虐易碎的美來,看一眼都叫人覺得心驚。
“你在我的鏡頭裏是最好看的,你就該活在我的鏡頭裏……”
白星瀾翻著相機喃喃低語,瞥向一旁目光渾濁的老人:“吳叔,待會兒你就拿著刀,守住他,其他的交給我。”
吳守德是他在海城周邊采風的時候遇到的一個漁民,年紀大了出不了海,家裏需要錢,被白星瀾資助了幾次,感恩戴德地要給他做牛做馬。
這次的綁架是他心血來潮,也沒人敢來幫他做這種自尋死路的事兒,驀地想起了這個老人,遂讓他過來‘幫個小忙’。
老人家眼睛不好,從小沒讀過書,也不識字,一輩子沒出過漁村,愚昧得被他哄騙,來當了這個幫凶。
正正將刀塞進吳守德手裏,看著他遍布粗糲老繭的手箍住寧初軟白的脖子,細微的腳步聲在廠房中響起來。
“白星瀾。”
嘶啞的嗓音裏似是壓著疾風驟雨。
“可算來了,我們的人生贏家燕淮學長。”
燕淮在廠房中央站定,一眼就看到幾米開外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心尖兒像是放在火上炙烤著難受。
“我人到了,你既然是衝我來的,就放了他,他的身體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怎麼會撐不下去?藥片隻有一點麻痹效果而已……”白星瀾忽然一笑,朝他扔了一個瓶子,“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提前換了他的藥,就是這個止痛藥,他吃了六七年的那種。”
小瓶子滾到鞋邊,分明是他曾經撿到過、卻沒有仔細看的藥瓶,刺痛著他的雙眼。
他都不知道,原來寧初吃了六七年的止痛藥。
燕淮蹲下,將藥瓶撿起來放進衣兜裏,抬起眼,眼眶中滿是猩紅的血絲。
白星瀾就愛看他這幅表情,崩潰絕望,心碎欲絕。
他抽出一旁的長木板,緩緩從寧初身邊走過來,獰笑著揚起板子,狠狠打在燕淮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