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帶來了紀衡最不願聽到的消息。
“皇上,據微臣所查,當年確實有一個殺手組織有可能參與季青雲之案,之後此殺手組織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微臣前幾日碰巧抓到一名此組織的舊部,經過一番拷問,此人已經招供。”
“都招了些什麼?”紀衡神色鎮定,手卻不自覺地握緊。
“他說,他們當年確實曾前去刺殺季青雲。主顧來頭很大,許的價錢很高,他們做完了這一票,便賺夠了一輩子的錢,於是都金盆洗手各自轉行了。該殺手組織也隨之解散,自此在江湖上消失。”
“來頭有多大?”
“可能是……先帝。”
紀衡深吸一口氣,語氣轉冷,“什麼是‘可能’?有多可能?”
宋海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的白紙,呈遞給紀衡,“皇上,這是畫師根據那人的描述所畫的,是當年與殺手們接頭的人。”
紀衡接過來,展開一看,方才提起來的一顆心像是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終於跌了回去。畫上之人他認識,雖畫得並不逼真,但從那眉眼和胡子,以及臉上的痣,都可以辨認出那是他的舅爺爺,也就是先帝的親舅舅。當年雖貴為國舅,做的官並不大,是個閑散的皇親。此人從不攙和儲位紛爭,也不給陳無庸麵子,因是先帝長輩,且一直有先帝相互,陳無庸也不敢把他怎樣。先帝如果想背著陳無庸做點什麼,這個人當是最佳心腹。
“此外還有,”宋海繼續說道,“微臣查了當年先帝私庫的金銀出入情況,發現季青雲被害之前與之後,私庫分別有一大筆銀錢流出,不知去向。”
能使得一整個殺手組織賺得金盆洗手,這天底下能有幾人有這麼大的手筆?如此看來,此事的真相也*不離十了。幕後黑手當真是先帝。他想殺季青雲,又不能被陳無庸知道,因此沒有派出宮中侍衛,而是花大價錢費盡周折從外麵雇請了一幫殺手。這事兒真是讓人無力評價,一個皇帝,被一個太監鉗製住了,想做什麼事情還得偷偷摸摸的,真不知誰才是皇帝。
可是紀衡又覺得此事十分荒誕。他父皇為什麼要殺季先生?並且是一定要背著陳無庸、又趕在陳無庸之前下手?多半是知道陳無庸的目的了。
也就是說,他父皇知道了他策劃奪宮的事情。至少是懷疑了。
但父皇什麼也沒說,他一直假裝不知道。不僅如此,他還刻意幫他掩蓋此事,為此不惜費盡周折地買凶滅口。
紀衡突然對自己這個以昏庸著稱的父皇有些陌生了。
他曾經以為父皇是討厭他的、一心想把皇位傳給阿征的。他甚至為此怨恨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忠奸不辨、嫡庶不分。若非當皇帝的刻意縱容,奸宦與寵妃何以會囂張到那種地步?可是當麵前擺著大好的除掉他的機會時,父皇卻故意斬斷了這個契機。一個皇帝要心寬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無視掉自己兒子曾經試圖逼宮的事實?
明明知道,卻不予追究,並且傾力把此事深埋於地下。因為一旦謀奪皇位的罪名坐實,兒子就會陷入萬劫不複。
紀衡心裏堵得慌,眼眶發熱。父皇是個公認的昏君,許多做法都讓他覺得荒唐。這麼多年來,紀衡第一次發現,他父皇比他想象中的更在意他這兒子。
可是季先生呢?季先生就活該枉死嗎?
不,不該是這樣的。季先生於他來說亦師亦父,是他最敬重的人。他怎麼能為了保全自己而把季先生一家搭進去?此事雖不是他做的,但確實是因他而起。
他害死了季先生。果然是他害死了季先生!
這個意識讓紀衡痛苦無比。他突然發現這世界真是荒唐。他辛辛苦苦追查了八年之久,查到最後,一切的冤孽都回到了他的頭上。
哈哈,哈哈哈哈!這他媽操蛋的世界!!!
“皇上?皇上?”宋海見皇上久久未說話,忍不住抬頭看他,卻發現皇上笑得一臉悲苦,眼神兒透著蒼涼和瘋狂。他壯著膽子說道,“那個殺手該如何處理,請皇上明示。”
紀衡被宋海喚醒。他看了宋海一眼,問道,“可逼問出季先生屍骨所在?”
“他招了,微臣尚未派人尋找。”
“先找到屍骨再說。”
“是。”
宋海退出去之後,紀衡心中煩悶難安,他想起身出去走走,剛站起來時,卻是眼前發黑,,腳步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