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倒在地上的惠貴妃麵上都是不可置信,“陛下……”
“陛下”二字在此時是無比的刺耳,建元帝緊緊地皺起濃眉,“誰讓你來這裏的!”
察覺到建元帝此時的心情似乎極度惡劣,惠貴妃咬了咬下唇,揉著自己受傷的手肘慢慢地站了起來,“臣妾隻是想來看看陛下……”
“現在你看完了。”建元帝不想多看惠貴妃一眼,怕被那張臉的缺陷傷了眼。“回去吧。”
“陛下……”建元帝的態度太多冷淡,惠貴妃從未體會過這種情形,這讓她心中全然都是惶恐,自己行|事的底氣漸漸消散。但思及方才建元帝那一聲充滿了愛意的“惠兒”,她又再次鼓起勇氣想要捏住建元帝的衣角,說些平日裏不說的軟乎話,“陛下,多飲酒恐會傷身,您……”
“無事不登三寶殿,貴妃,朕記得你可從來不曾無事來尋朕。”以往有多寵愛惠貴妃,今日失了寵愛後便能看得多清楚,惠貴妃往日的行徑。建元帝往前走了幾步,避開了惠貴妃的手。“有話直說。”
今日建元帝的心情似乎真的很糟糕……惠貴妃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地蜷了蜷五指,然後緩緩地收了回來。她後退了幾步,“臣妾無事,便……先行退下了。”
建元帝揮了揮袖,無言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惠貴妃感到自己的臉似乎火辣辣的,一種極度的羞憤湧上了心頭,她仿佛能聽到周遭那些明麵上退下了,私下卻還隱在樹叢小徑裏頭的宮人妃嬪的恥笑。
她壓下心頭的情緒,仰首轉身,維持著高傲的姿態往來時的路返回,隻是腳步卻已淩|亂。
待惠貴妃的身影徹底消失,建元帝才坐回了白玉砌成的涼椅之上,沐恩太監悄無聲息地從旁邊出現,輕聲開口,“陛下。”
建元帝揉了揉額頭,“貴妃這次是為了什麼事?”
“衛國公府的孫少爺顧瑀被平民狀告謀不義之財,入了京兆府尹大牢。”沐恩太監低聲回話。
“是貴妃的外甥?”
“回陛下,是的。”
建元帝頓感心煩,“她倒還有心思管她那一門糟心親戚,平日裏真是慣壞了。”他這一句“慣壞了”與數月前那滿含寵溺的“慣壞了”,語氣已大相徑庭。“堂堂國公府的子孫,眼力淺薄到如此地步,貪民之財,搶利於民。”
沐恩太監沉默。
“讓京兆府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這華京裏頭的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是時候該管管了。”建元帝端起桌上的玉杯,在夕陽的餘暉下,可以看見上麵反射著微微的光芒。
“至於貴妃,看來還是心太大了,還能惦記杜家人。”他的語氣非常輕,就如同在宣布一件十分尋常的事,“褫去封號惠,過些日子母後生辰,讓貴妃為母後抄些佛經積積善念,也讓她好好收一收心。”
“是,陛下。”
天邊,落日的一角終於徹底沉入,帝王的身影被無限拉長到了極限,徹底湮滅。
不遠處,一名長得實在普通不過的青年嘴裏“嘖嘖”了兩聲,目光隨即望向了鳳棲宮的方向,“惠貴妃……該叫杜貴妃了,唉,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一句話,叫不作就不會死。”
樹梢上有烏鴉被驚飛,“哇——哇——”地叫了幾聲,從青年頭上正中間飛過,並丟下了一坨不明物質,直中青年頭頂。
華京城外往西北方向數百裏處,一支數千人的軍隊正在緩慢前行,領頭的是一名麵若冰霜的少年,從京城出發已有數十個時辰,此人便一直維持著冷麵,惹得旁的副監軍都不敢靠近說話。
這時天邊忽然飛來一隻信鴿,穩穩地落在了少年的肩上。他輕輕拍了拍信鴿,解下鴿足上的信,再撫了撫鴿毛投喂了穀物,才打開信件查看。
副監軍在旁邊十分好奇,卻見睿親王大人看完信後臉上似乎更冷了,忙將頭縮了回去。
尚止將信一揉就直接往路邊的草叢中一丟,然後頭也不回駕馬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抿了抿嘴翻身下馬,回到了剛才的位置,從草叢中將信翻了出來,疊成方方正正的模樣,塞進了懷中。
看尚止這去而複返的動作,副手想了想還是詢問一句,“睿親王殿下,可是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