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成一回來就看到院子裏葡萄架子下麵多了一團陰影,定睛一看,居然是江遙正抱膝蹲在那裏,低著頭不知在幹什麼。
小姑娘的身量不高,蹲在那裏更是小小的一團,低著頭垂著眉眼,看起來就有幾分可憐。
他看多了江遙趾高氣昂的驕傲模樣,倒是沒見過她這麼委委屈屈地樣子,一時也覺得自己昨天當真是罰得有點過,把女兒嚇到了。因此也沒再訓斥她禮儀不佳,隻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蹲在這裏做什麼?”
“爹,您終於回來啦!”江遙立刻抬頭,眼裏像是一下子就有了生氣:“我都等了好半天了。”
江浩成疑惑:“那怎麼不進去等?你娘不在屋裏?”
江遙搖頭,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蹲麻了的腿:“不在,娘去婉心那兒了。爹,我有事和您說……”
江浩成看她站起來的時候趔趄了一下差點摔下去,卻又不敢說,隻默默地活動著手腳,僅剩的那一點怒氣也散了個幹淨,溫和道:“什麼事?”
當爹的永遠都抵擋不住女兒的撒嬌賣乖。不管哪個時代都一樣啊。
江遙摸索到了對付江浩成的門道,心裏偷笑,麵上還是一本正經:“爹,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真的絕對絕對不會再犯了,您要怎麼罰我都行,求您別怪澤哥和秦驍了唄?”
她把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倒是合了江浩成遇事不推脫,能抗事、有擔當的脾性。江浩成“嗯”了一聲,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
江遙慣來都在原告被告、律師法官中間遊走,身邊人十個有八個是人精,察言觀色的本事那是一絕,一看之下就摸透了他的意思,立刻“得寸進尺”:“阿爹,您說咱們家一貫賞罰分明的,那秦驍沒看好馬廄的事您已經罰過他了,可是他昨天晚上把衣服給我蓋,救了我一條小命,到現在還躺著呢,您也該賞他些東西吧?”
江浩成不知不覺就被她繞了進去,一時還真覺得“理當如此”,看到她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才覺出幾分不對勁,疑道:“你想讓我賞他點什麼?”
一看這神色,江遙心裏就一凜,知道自己對秦驍的關注太明顯了,但為了秦驍的“遠大前程”,接下去的話也不得不說:“總歸是我連累了人家,爹可不能太小氣,我看他挺想學功夫的,爹就讓他也在咱們家當個府兵嘛。”
江浩成正色斥責:“胡鬧,府兵的名額是朝廷規定的,豈能隨意增加?”
府兵由朝廷撥付銀餉,平素就是吃喝訓練,逢年過節江浩成還會給些補貼,放到現代,那就是吃住全包、五險一金、事少錢多的肥差,因此在江府做府兵,對肅陽城的百姓來說是個很體麵很不錯的差事。而江家為了保持府兵的質量,杜絕府兵消極懈怠的情況,每三年都會有一次考核,年齡大的,騎射刀槍等綜合下來最差的十人會被除名,這些空缺就會重新招募。
江遙一大早就把這些事打聽清楚了,也知道明年年底就是重新招募的時候了,忙道:“您就讓他先跟著學一點拳腳嘛,等明年重新招募,讓他自個兒去考唄。”
江浩成皺了皺眉,倒是有一說一:“這倒是不難,但我原意是賞些銀子給他的,你替他改求這個賞賜,可想過人家要是不要?”
江遙怕再多說了她爹就該懷疑她對秦驍有什麼私情了,隻得笑著裝傻:“那爹問問他想要什麼就好了嘛。”
“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父女倆的聲音了,在說什麼呢?”
雲氏來得恰到好處,江遙鬆了口氣,心道果然是親媽,趕緊迎了上去,挽著她的胳膊:“娘,我那個小院子收拾好啦,您看什麼時間適合,我好搬過去。”
“這麼快就收拾好了?”雲氏有點驚訝,但也沒多問,隻拍了拍她的手:“行,等會兒娘給你挑個日子。”
“哎,那我先回去啦,”江遙乖巧地答應一聲,轉頭朝江浩成行了個禮:“爹,我回去抄《女誡》,老規矩,十遍。您就別生氣啦。”
她規矩得簡直連個小毛病都挑不出來,江浩成從昨天早上到現在,火氣也早就散完了,對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江遙軟磨硬泡地搞定了江浩成這裏,心裏可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身輕鬆地回自己院裏去抄書。
《女誡》這篇本來也就不長,她心情好,渾沒當回事,就當練字一般抄了十遍,安安穩穩地爬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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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驍身體底子並不好,一場低燒足有兩三天才好,江遙雖然掛心,也不好天天去探望,左右閑來無事,便趁著這兩天功夫搬去了小院子。
她原本惦記著等秦驍徹底好了,再去江浩成那提兩句,把秦驍長住在營房“蹭”府兵訓練的事定下來,沒想到她爹居然一連三五天都沒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