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外出(2 / 2)

那些年,她還喜歡穿各色衣服,素雅清新,往花叢中一站,明快地好像隨時就能飛去天上。不似現在,唯有濃烈的紅、大貴的牡丹,才能讓她挺直腰杆偽裝堅強。

瓊林宴那一夜,那個男子立在宮殿喧嘩的燈火前,桃花眼彎彎含笑,對她輕吟道:“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殷丹的驕傲刁蠻,通通軟化在了他的淺笑蜜語間。一年後,他說要娶她。而她微昂著小下巴,紅臉抿唇問:“你娶了我,便得一世待我好,眼裏心裏都隻能有我,你可做得到?”

男人眼中的深情能將她融化。他執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薄唇開合,吐出的每個字都刻在她的心上:“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終我一生,我隻要你一個。”

她曾經幸福過,十年。

好吧,也可能根本沒有十年。隻是他的背叛,她沒及時發現而已。

那個女子粉嫩就如十年前的她。十六歲如花的年紀,單純而無辜地在她麵前哭泣,嗚咽道:“長公主,我愛他,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求求你接受我,我願意做妾,一輩子伺候你……”

殷丹的世界轟然崩塌。

她愛他,她就不愛嗎?這個女人到底憑什麼,能夠這樣堂而皇之地要求分享她的男人?!就憑“單純而無辜”嗎?

嗬,知道駙馬是她的,也還是義無反顧貼上去,果然夠單純無辜。她雖然是公主,卻也懂得這些人的心思:駙馬好歹是狀元郎,翩翩公子驚才風逸,誰不想要好東西呢?

可伺候殷丹的人多了,她不需要小妾!她隻想要一份圓滿的愛情。

殷丹躲進了房間,將自己關起來。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利落漂亮。可除去大靖長公主的尊貴名號,除去皇家子嗣的光亮外衣,她也不過是一個會被傷害的女人。

她在房中躲了不知多久,有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撞破了門。殷丹暈沉沉睜眼,想找東西砸,卻發現房間裏能被砸得東西,已經被她砸了幹淨。

殷丹微抬眼看去。原來是她兒時的好友段玉堂。男人走到她的床前,不言不語拖起她,粗魯掐著她的下顎,一碗溫熱的粥就灌了進去。

熱粥滑過食道,殷丹不及下咽,猛烈咳嗽。段玉堂鬆開她,將那空碗放去一旁,沉聲道:“我讓人落了那女人的小孩,趕她回了老家。”

殷丹停了咳嗽,抬頭看他。段玉堂迎向她的目光,嘲諷一笑:“平日的囂張勁上哪去了?該你狠心處事的時候,你居然躲在這裏哭?”

段玉堂猛然抓住她的肩膀,手上用力,眼底沉沉:“愛,就去爭取!恨,就去報複!這樣不幹不脆不清不楚,叫我怎麼放心!”

愛,就去爭取。恨,就去報複。殷丹昏昏沉沉想,這句話,她似乎……從來就不曾好好執行過。

因為,自她的夢境幻滅之後,她對那個男人,一直都是既愛又恨啊……

可她與生俱來的權勢無法幫她獨占她的夫君。她哭過吵過鬧過求過,卻發現那個男人隻是煩她惱她,變本加厲。他們再也無法回到當初。

她十五歲與他初遇,十六歲與他成親。二十六歲發現他的背叛,而現在……她已經三十二了。

她就這樣不幹不脆不清不楚地折騰了六年。

現下,她累了。她要放手。隻是……放手之前,她要好好報複。祭奠將她碾碎成渣的愛情。

殷丹緩緩睜開眼。馬車平穩行駛,車廂對麵坐著段玉堂。男人見她醒了,溫柔一笑:“正好到了,還想著要不要吵醒你。”

殷丹坐起身,抬手撫額:“做夢了。夢到了六年前,你闖進我臥房,說你弄掉了那個女人的孩子。”她看向段玉堂,語氣淡然不帶責備:“那之後,長公主毒婦的名號就傳了出去。大家都心疼當年玉樹臨風的狀元郎,說我善妒,鬧得家無寧日,犯了七出之條,還說我若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早就被休了百來回了。”

段玉堂微微皺眉:“你……可是又聽到了什麼?”

殷丹嘴角輕翹:“沒什麼。就是茶館裏的評書故事,說那花魁如何柔弱惹人憐惜,美貌與才情並重,與狀元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長公主如何惡毒阻擾,害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她一聲輕笑:“他們為何不敢說,花魁與‘長公主駙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段玉堂心中暗歎,抬手去掀車簾:“下車吧。阿丹,這情況是有些麻煩,不好粗暴解決。可是,我們總會有方法。”

殷丹便也不再多說,帶上紗兜帽下車。馬車前的樓宇華美,高懸的楠木牌匾上書三個字:八方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