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對大靖的臣子來說,是極不尋常的。十一月,太子殿下謀逆身亡;同月,二殿下病逝;十二月,三殿下毒殺四殿下,後又被j□j毒殺於宗人府。次年二月,皇上立瑜王殿下為皇太弟;三月,皇上稱病退位,瑜王殿下登基;五月,皇上病逝,新帝操控朝局。
新帝即位後,倒也做了許多事,製定了許多新律,可收到的褒貶不一。其中最有爭議的,就是開女子科舉。
一些老臣因此死諫,隻道有傷風化。可即便阻力重重,半年後,科舉還是增設了女子考場,並且錄取了幾名女官。其中風頭最盛的,當屬女探花李姑娘。
昨夜宮宴,李探花喝多了。一早起來,發現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間裏,心中便是一驚。又四下一番打量,嚇得身子發軟:她竟然,睡在宮裏!
——難道,她昨晚,被皇上……?!
李探花看了看身上的幹淨裏衣,忍不住偷偷伸手,去摸她的屁股:好像……不痛?那應該就沒事吧?
便是此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名女子端著一套官服進來,見到她醒了,微微一笑:“李大人醒啦!”
李探花見著是她,連忙收回手,起身下床:“見過丁夏姑娘。”
丁夏笑嘻嘻擺手:“哎呀哎呀,李大人千萬別這樣,你可是有官職在身呢。”
李探花心中暗道:那也不比你,是聖上麵前的紅人啊!
她早就聽說了,聖上繼位後,一直沒有納後妃,卻留了個營妓在身邊。朝中臣子齊齊上書請求選秀充實後宮,但聖上卻抗下了壓力,隻是不答應。不止如此,聖上還為了這個女人,擬旨立律,廢除了營妓製度,就連最近關於女子的新舉,據說都和這人有關。
——這麼重要的人物,管她什麼身份,就得搞好關係!
李探花臉上掛笑,毫不生澀地吹捧丁夏:“丁夏姑娘此言差矣。早在閨閣時,李某就聽說過你的事,知道你為了廢除營妓製度,做出了多少努力。丁夏姑娘心懷大眾,一心為民,李某實在敬仰,今日有幸得見,自然該拜上一禮,以表敬意……”
丁夏笑盈盈聽著,待她喘氣的間隙,忽然道了句:“昨日瓊林宴上,阿夏有幸得見李大人的文采,真真是才氣斐然不輸男子,令我傾倒。”
李探花笑容僵住:傾、傾倒?!這是什麼意思?她被表白了?還是被一個女人?!還是皇上的女人!!
丁夏眼波如水看她,愛戀之情溢於言表。李探花起了一身雞皮,連忙退後一步,幹笑兩聲:“嗬嗬,丁夏姑娘謬讚了。”
丁夏歪頭嫵媚一笑:“昨晚,我們都很開心呢。”她的眼光掃過李探花的□,別有含義道:“剛剛看你捂著那裏,沒有不適吧?”
這回,李探花是徹底呆滯了:難道昨晚,她是被這個女人……?!
丁夏見她一臉震驚,終是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哎喲哎喲,李大人,我是開玩笑呢,你還當真啦?”她擺擺手:“安啦,皇上沒有碰你,我也沒有碰你,你的清白還在呢。”
李探花臉黑了,走去床邊,拿了自己的裹胸布纏胸。丁夏便拿著官服走去她身邊:“咦,就生氣啦?我幫你穿衣服,作為賠罪好不好?”
李探花硬邦邦扔下句:“不要。”
丁夏便也不強求,將那官服放去床上,一聲輕笑:“我還沒有惡意呢。李大人這麼不經挑撥,往後在朝堂上碰到惡意攻擊詆毀,或者是別有用心的低俗玩笑,可怎麼辦呢?”
李探花垂眸,用力勒緊胸口,將那裹胸布在腰上打了個結,低低道:“丁夏姑娘教訓的是。”她撿起床上的官服穿上,臉色已經和緩:“讓你見笑了。”
丁夏見她一點就透,便不再多說,坐去床上看她穿衣。她的目光幽幽,卻又很有些熱度,李探花被看得不自在:“你看我幹嗎?”
丁夏眸中閃過一絲幽暗之光,目光鎖住李探花,輕聲問話:“李大人,你一女兒家,為何會跑來科考做官?”
李探花其實覺得,兩人交情尚淺,不足以盡道真心。可不知為何,她心中傾訴的*異常強烈。她聽見自己正色道:“為何女兒家就不能做官?都說女子不如男,我偏不信!我既然能力壓男子,奪了這探花,憑什麼不能治國安邦平天下?”
丁夏撫掌輕笑:“好誌向。那李大人當官後,最想做什麼?”
李探花得了她的讚賞,隻覺熱血沸騰:“我想幫助大靖的女人們,讓她們不再被男人囚禁拘束,可以像男人一樣,活得自由精彩!”
丁夏垂眸,收了傀儡術,嘴角輕翹。李探花猛然回神:天啊!她都說了什麼啊!
李探花扶額,皺眉道:“丁夏姑娘,我頭暈得很,許是宿醉未醒。說了這些胡話,你別介意。”
丁夏起身,斂了笑:“不,李大人的理想,我很敬佩。隻是,你想改變的是一項社會習俗,必定萬分艱難。在這個人在政在,人亡政亡的年代,你有沒有想過,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扭轉這男尊女卑的局麵?”
李探花戒備看她,不敢再答話。丁夏便一笑,開口道:“你要興女子學堂,允讓她們讀書學習,讓她們知書達理懂是非。你要在各地建善堂,幫扶她們自立自強。”
這番話一出,李探花難掩震驚:“你……”
丁夏愛戀盯著她的官服,執了她的手,和緩低語道:“你的理想,不是夢,隻是路漫漫。所以你需要源源不斷同伴與追隨者,壯大你的力量。思想不滅,未來便有希望。將來終有一日,或許不是你有生之年,這個社會風氣會改變。那些鄙薄女性的習俗將不複存在,而你這一輩子,也不算白活一場。”
李探花張嘴,猶豫許久,終是道:“丁夏姑娘!你在聖上身邊待了這許久,有很多優勢,為何不參加科考,做我的同伴?”她反手握住丁夏的手:“你會廢除營妓製度,勸聖上開女子科舉,就是因為你想得和我一樣,對不對?”她有些激動,一抖官服衣袖:“這身衣服,你也想穿,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