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律還未探清那洶湧目光中所包含的意味,giotto的眼神便已恢複成往日風雲不驚,如同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他的錯覺。
在他疑惑不定的注視中,giotto走到澤田綱吉那邊,和剛剛憑借自己的意念突破幻境的澤田綱吉交談著什麼。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
望著那邊容貌相似、正融洽交談著的兩人,久律莫名生出一種怪異的協調感,尤其是當他看到澤田綱吉無限接近親近信賴的眼神之後。
該誇一句彭格列血脈直覺的強大,還是血脈之間冥冥注定的聯係?
久律移開視線,仔細打量這個孕育幻境的黑色空間,無端的有些煩躁。
他沒有告訴giotto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幻境,一方麵確如他所說的那樣,覺得沒有談及的必要;而另一方麵,他之所以不想提及他所遭受的幻境,與那幻境本身也有著一定的關聯。
在幻境中,除了以各種視角“觀看”百年前彭格列眾人不為人知的言行舉止,出現最多的,便是西蒙家族那死去的七十人精英及其親屬好友的悲痛麵孔與無聲譴責。
「為什麼我們都偏居一隅了,那些劊子手還不放過我們?」
「不是首領的朋友嗎?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要是1世不那麼大意,不以精英隊所有人的性命去賭他那信誓旦旦卻脆如泡沫的友誼就好了。」
不對……那從來不是他的本意。
他雖想堅守對摯友的信任,想要賭一把,但從未料到那樣的後果。他猜到戴蒙·斯佩多可能會背叛,卻從來沒想到,對方會想要自己與西蒙一族所有精英的命。
「嗚……默克!你死了,留我們孤兒寡母受人欺淩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1世啊,老夫早就告誡過你不要輕易冒險了……唉,如今說這些都無用了,剛極易折自是必失,剛極易折自是必失啊……」
滿目的哀慟麵孔,滿耳的泣訴聲,像是一把把無聲沒入心髒的剪刀。
即使明知幻境中出現的人與事有極大的可能是虛假虛幻,也清楚的明白以百年前時西蒙一族的凝聚力與當時西蒙成員的淳樸,埋汰怨懟首領這樣的事絕不可能出現,他仍然感到十足的不好受。
這“千夫指”的景象,實際上是潛藏在他心底深處最難以解開的疙瘩,混雜著愧疚與自責,憎怒與惱恨,是他自從回到現世以後便一直下意識避開去想的陰霾。
惱恨著輕信、自負、魯莽的自己,更惱恨著罪魁禍首。
或許也因為這個過於刻骨的血的教訓,他不想對giotto透露太多,這些日子以來也都盡量避免與giotto直麵相對,避免過多地提及百年前的種種。
即便是摯友,彼此間也當保留一線,不應付諸完全的信賴與誠意……這樣的理念取代了原先的堅持,連帶著讓他對giotto的態度也越加的保留……如同唯恐giotto,會變成第二個戴蒙·斯佩多一樣。
這對giotto並不公平,他明白。正如百年前因為種種原因而對giotto持續了多年的遷怒與偏見。但即便再怎麼對giotto有愧,他也不會愚蠢地將過去的錯誤重犯一遍。第二次同等的慘烈代價,他支付不起。
收斂心神,久律正要走向那兩人以商量破開幻境的方法,卻不想才剛剛跨了兩步,就有一陣裂帛般撕裂的聲音伴著轟鳴聲從空間的上方傳來。
“破!”
隨著一聲嬌叱,看似狹小實則找不到盡頭的黑色空間霎時裂開無數縫隙,像是破碎的陶瓷品猛地向外炸開。
在空間炸開的一瞬間,giotto拎著澤田綱吉出現在久律身側,隨即,道道刺目的天光從上方投照而下,久居暗處的眼瞳無法適應,使久律下意識地抬手擋住光源。
“律生,你果然——”如釋重負的女聲兀的戛然而止,緊接而來的是一聲抽氣與弓弦繃緊的聲音。
突然出現的凜冽殺氣讓久律不由一驚,也顧不上刺眼過強的日光,放下擋在眼前的手,眯著眼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個曾助他與雲雀恭彌逃離巨怪胃袋的翠子巫女,此刻正一臉凜然凝重地緊盯著他們這邊,雕工極好的黃花梨木大弓此刻被她舉在身前,弦如滿月,隻差一步便會射出的羽箭正直直對準他們的方向。
久律的心不由一沉,他一麵緊盯著那寒光粼粼的箭鏃,一麵用眼角餘光關注四周。
以巫女翠子為圓心,四周一片狼藉。在身體原主記憶中強大到連大妖怪都深感棘手的群居妖怪——鏡鷹與幻鷹,此刻竟稀稀落落地倒在樹木周圍,汩汩地噴湧鮮血。十幾隻巨鳥,全數在列,都是一擊擊殺,沒有一隻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