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轎(2 / 2)

“走吧,他們想必都已等急了。”

柳沉疏這才終於如夢初醒,心知無情說的都是實情,也不矯情推辭,爽快地點頭應了一聲,彎腰進了轎子裏、在無情身邊坐下,而後收回手放下了轎簾——無情也不知道是按動了哪裏的機括,轎子下的輪子立時就滾動了起來,帶著轎子裏的兩人往北城的城郊處駛去。

轎子行進得很平穩,柳沉疏閉了眼、安靜地將離經易道心法運轉了一遍,再睜眼時原本蒼白的臉上終於又恢複了幾分血色——萬花穀在點穴截脈上的造詣畢竟遠在姬搖花之上,柳沉疏雖因內力不敵而受了傷,但事實上傷勢卻也並不是太重,先前隻是因為不敢讓姬搖花看出破綻而強忍著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時才吐了血又摔倒了下去,看起來很是令人心驚;離經易道的心法最是中正溫潤,對於溫養經脈腑髒都有奇效,內息行過一個周天之後,她立時就有了明顯的好轉。

柳沉疏睜開眼,側過頭就看到了無情的側臉——他正目不斜視地定定看著前方,神色冷峻,眼神幽深,月光透過轎簾灑在轎內更顯朦朧,柳沉疏一時間有些不敢肯定,他眼底的複雜究竟是悲哀還是恨意、無奈,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但至少她能肯定的是,那絕不是破了案子後該有的輕鬆和安心。

柳沉疏略略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開了口,輕聲道:“你……心情不好。”

——她沒有問他發生了什麼事,隻是淡淡地陳述著一個事實。

無情微微愣了一下,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而後慢慢地垂下了眼簾,周身似有殺意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薛狐悲……是當年殺我一家的十三凶徒之一。”

柳沉疏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視線竟似是已經釘在了無情的身上——他本就身形削瘦,如今在月光的映照下,不知為什麼竟顯得越發清冷,帶出了一股隱隱的寂寞之意;背脊微僵卻是固執地直直挺立,臉上的神色半是不甘半是憤鬱,雙手已緊緊攥成了拳頭,竟是少見地有些激動、不複平日裏的從容鎮定……

胸口原本已經血脈暢通了的傷處不知為什麼竟莫名地揪了一下——柳沉疏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傷處,定定地看著他,輕聲問:

“那……其他人是誰,知道了嗎?”

無情搖了搖頭,聲音冷冽:“他至死也沒有說出同夥是誰。”

柳沉疏低低應了一聲,卻並沒有說任何安慰他的話,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而後不緊不慢地柔聲分析著:

“薛狐悲數十年前就已成名,即便是十多年前你一家慘案發生之時,也早已是一方魔頭。故而能與他一同作案的人,想必武功和身份也都不低,甚至可能多半與他相仿——你說過,那些人似乎地位相當、並不聽命於薛狐悲,料想應不是他的下屬。如今雖不知道其餘十二人是誰,但可以從薛狐悲入手,回去以後查一查當年那段時間他還出現在了哪裏、又有哪些高手與他行蹤相仿……既已有了線索,便是一個好的希望與開頭,是不是?”

柳沉疏不知什麼時候已恢複了原本的嗓音——她的聲音本就輕柔軟糯,隻是平日裏不管什麼時候都帶著幾分風流與戲謔,那倒也還不覺得什麼;此刻她的聲音裏早已沒有了半分玩笑之意,一字一句都條理清晰、從容不迫,淡然平靜中卻偏又像是生出了幾分溫柔來。

無情抬眼側過頭,立時就對上了柳沉疏的眼睛——同樣的,沒有了半分玩笑和戲謔,隻餘下一片從容平靜,鎮定而溫柔。

這本是無情一個人的轎子,空間並不是太大,坐下兩個人就已到了極限、幾乎是就緊緊挨在了對方的身側——柳沉疏身上淡淡的花香沁入鼻中,幽靜而清甜。

她沒有安慰他,隻是就這樣平靜地替他分析案情。其實柳沉疏說的這些他也已想到——柳沉疏當然也明白這些他自己也是能想到的,但同樣地,也知道他並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他隻是……需要一點什麼讓自己平靜下來、安心下來。

——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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