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翠杏(2 / 2)

一局棋下到了一半,正輪到柳沉疏落子——柳沉疏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頓,落子的動作稍稍大力了一些,棋子敲在棋盤之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柳沉疏卻隨即就抬了眼看向窗外,微微皺了皺眉。

同一時間,無情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了窗外——笛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歌聲。

那是一道極動聽的歌聲——溫柔纏綿,幽怨哀婉,似是帶著滿腹的委屈與哀傷,幾乎要令聽的人也忍不住跟著愁腸百結、潸然淚下。

其實她唱的那首歌本該是極輕快明媚的調子,不該是這般的哀傷淒豔,但……曲為心聲,若是心中哀戚,卻是無論如何也唱不出輕快的歌聲來的——無情和柳沉疏在音律上的造詣都是不俗,自然是極明白這個道理的。

柳沉疏對於女孩子向來都是極關切的,當下就有些不忍,微皺著眉側過頭來看了無情一眼,卻是恰好與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柳沉疏微微愣了一下,揚了楊眉:

“我去找掌櫃的來問一下?”

無情點頭。

柳沉疏站起身來,拉開門喊了一聲,掌櫃很快應聲而至——柳沉疏問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唱歌的女子正是名伶丁小臂的妹妹丁小發,因她哥哥丁小臂無故被抓進了衙門,她無奈之下隻好以賣唱來籌錢為兄長罰錢脫罪,甚是淒苦。

柳沉疏聞言心下惻然,轉了轉筆略一沉吟,邊讓掌櫃的去將那丁姑娘請來,問問可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掌櫃立時點頭離開,柳沉疏折回身去坐回榻上,卻見無情正皺眉盯著那掌櫃的背影,滿臉的若有所思。

柳沉疏愣了一下,稍稍湊過去了幾分,撐著下巴低聲問:“怎麼了?可是有古怪?”

“嗯,”無情點點頭,伸手指了指那已然快要消失在兩人視線中的掌櫃,淡淡道,“這掌櫃沒有見過我,但我卻認得他——這人名叫鄒重宵。”

柳沉疏揚了楊眉,神色間略帶些詢問的意味,顯然是對這個名字並不熟識。

無情看了她一眼,餘光恰巧掃過她手邊已然空了的酒杯,順手提起酒壺為她斟滿,而後才耐心地解釋道:“鄒重宵這人,外號‘大義滅親’,武功高強、工於心計,每到危急便‘大義滅親’,犧牲自己身邊的人以換取自己的利益——被他犧牲的人有的殺頭有的坐牢,但他自己卻借此一路青雲直上。是以他在江湖上的名聲並不好,但地位卻極高。”

無情隻說到這裏便住了口不再說下去,但柳沉疏卻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這人在江湖上的名聲有多糟,但他的地位卻是實打實的,絕不可能毫無道理地忽然到這翠杏村來做一個小小的掌櫃。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他“大義滅親”要滅的人是誰——柳沉疏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和無情對視了一眼,側過頭看向門外。

鄒重宵這時候已回來了,他身後果然正跟著一個女子——那是一個極美的女子,五官精致、膚如凝脂自不必說,更吸引人的是她眉宇間的憂愁與嬌弱,仿佛隻要見了她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隻想將她妥帖周到地嗬護起來,再也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和苦厄。

鄒重宵已退了下去,隻剩下丁小發一個人站在屋子裏,纖細的身形顯得她越發柔弱動人——柳沉疏心有不忍,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溫聲道:

“先前聽姑娘一曲,隻覺哀婉動人、心神俱醉,隻是姑娘曲中哀戚之意甚是濃烈,我們心有不忍,便冒昧找了掌櫃相詢,得知了姑娘兄長之事。多有唐突冒犯之處,還望姑娘見諒。”

丁小發聞言,仰頭看了她一眼,神色中似是隱有意外,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柳沉疏點點頭,溫和地笑了笑,繼續柔聲道:“姑娘若是願意,不妨將事情與我們細說一番——”

柳沉疏說著,忽地回過身,伸手指了指仍舊還坐在桌案邊的無情:“你看,這是四大名捕之首的無情,你哥哥若是無辜受累,他想必是能幫上忙的。”

丁小發聞言,眼眶卻是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咬了咬牙,忽然噗通一下就對著無情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