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追命在一人的手上,總比在五個人的手上要好對得多——所以鐵手和冷血才會擋下歐陽大幾人,任由冷柳平挾著追命離開、也讓她能夠追上去!
而以鐵手和冷血的武功,要想勝過歐陽大幾人恐怕是不易,但對方想要殺他們也絕不容易。
柳沉疏心知這就是最好的選擇,沒有半點猶豫,一路疾奔,不就便入了一片鬆林——冷柳平的身影已遙遙在望,柳沉疏暗自凝神、開始做出手的準備,卻是忽然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冷喝:
“什麼人!”
遠處,一頂白色的轎子已映入眼簾——除了無情,還會有誰?
柳沉疏心下一定,又上前了幾步,忽然聽得冷柳平暴喝了一聲“給你!”,隨即就見他雙手用力一拋,已將追命向無情的轎子扔了過去——轎子裏的無情似是微微怔了一下,片刻後才開了口,聲音卻是一派鎮定:
“三師弟?”
追命似是被那一摔給摔醒了,猛咳了兩聲,卻是哈哈笑道:“大師兄!”——聲音微啞,氣息急促斷續,顯然是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無情默然——他雖沒有說話,柳沉疏卻幾乎能猜到他此刻心中的愧疚,定然是覺得若他沒有要追命回去,追命便不會被杜蓮所製,落到如今的境地。
柳沉疏深深看了一眼轎子,沒有動。
“無情,我冷柳平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昨天承蒙你手下留情、又不揭穿,今天我將追命救出來還你這份人情,”冷柳平忽然間開了口,冷然道,“現在人情已還,你出來,我們決一死戰!”
無情怔了一下,似是有些不解,聲音裏的殺氣卻像是略略消退了幾分:“——冷兄?”
——恩怨分明之人,他一向都是很欣賞的,即便對方是敵人也一樣。
“我受頭兒恩惠,得過他的真傳,”冷柳平漠然道,“決不能背叛他,他交代的事,也一定會為他去做。”
轎內的無情沉默了許久,終於是應了一聲,伸手撩開了轎簾,雙手一按座椅,已是飛身飄出,坐到了地上——他似有所覺,有意無意間往柳沉疏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柳沉疏咬唇,點了點頭。
無情與冷柳平已開始交上了手。
柳沉疏沒有去管他們,飛身上前將追命扶起——追命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立時就苦笑了起來:“你怎麼也來了?”
“我不來,讓你現在一個人吐血身亡?”柳沉疏白了他一眼,手上動作卻是半點也不慢,抬手解開追命被封的穴道,筆尖連點他身上大穴——追命“哇”地嘔出一大口血來,臉色卻是漸漸好了起來,氣息也漸漸變得平穩,哈哈訕笑一聲,片刻後卻是低聲道:“放心,大師兄一定會贏的。”
“我知道。”柳沉疏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伸手給他喂了幾顆藥,又將離經易道的內力輸入他的體內、助他將藥性化開。
追命意味深長地笑著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兩人卻是齊齊變了臉色——冷柳平已被無情逼至懸崖,腳下一個踉蹌便向後摔落下去,無情伸手去拉,但他畢竟不會武功,卻是被冷柳平下墜的那股力道也拉著摔了下去,隻剩一隻手堪堪抓著崖邊的草根泥塊。
柳沉疏當即站起身來,卻見有一道愛笑的身影搶先一步已到了崖邊,哈哈笑著抬腳就要去踩無情削瘦蒼白的手指——赫然正是“土行孫”孫不恭!
柳沉疏險些咬碎一口銀牙,素來帶笑的眼底早已沒有了半分笑意,手中筆尖淩空疾點,一道道氣勁帶著懾人的凜然殺意直衝那侏儒而去。
柳沉疏先前見這幾人挾持追命甚至欲下殺手,本就已是暗恨不已;如今又見他欲傷無情,心中怒意早已升至極點,這一出手中,滿是殺氣與怒意幾乎有如實質——那侏儒似是驚了一下,下意識旋身欲躲,卻終究是晚了一步,一道氣勁正打在他氣海處,他身形一滯猛地嘔出一大口血。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崖邊忽地刀光一閃,一道冷光回旋而出,瞬間劃破了孫不恭的咽喉。
孫不恭已倒了下去,柳沉疏卻是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轉眼已到了崖前,抓住無情的手將兩人一同拉了上來。
先前離得遠、無情又是端坐著,便看不清楚,但此時此刻——無情一身白衣如雪,肋下極點映紅卻是異常刺目。
柳沉疏原本略有鬆動的神色一瞬間又冷了下來,立時伸手抓住無情的手腕差探他的脈象。
“我沒事,並不是剛才受的傷。”無情伸手拍了拍柳沉疏的肩膀,聲音微有暖意,“三師弟現下如何?”
“大師兄放心,我也沒事,”追命兩條腿都已斷了,又受了不輕的內傷,行動不便,便隻能靠在無情的轎子邊哈哈笑著,一拍胸口,“好得很,死不了!”
無情點頭,臉色稍緩。
柳沉疏已探過了他的脈象——傷勢本來並不算很重,但無情本就體弱,肋下的傷終究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負擔。柳沉疏咬了咬唇,手中筆尖連點,一邊伸手給無情也喂了幾顆藥。
無情就著她的手將藥服了,而後便感覺到有暖意自兩人交握的手上慢慢傳來,隨即原本鬱結在胸口的淤血與氣勁似乎是都漸漸消散了開來,眼底忍不住也微微帶上了幾分笑意,伸手替柳沉疏理了理微亂的鬢發。
柳沉疏的臉色終於是也漸漸柔和了下來,仰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漸漸地又有了平日裏的溫和笑意。
一旁的冷柳平猛咳了幾聲,卻見柳沉疏側了頭看過來,立時狠狠一怔——那墨袍的青年眼底帶笑,神色溫柔,可那一眼看來,竟滿是懾人的殺氣。
無情伸了手將柳沉疏攬到自己身後,轉頭看向冷柳平,淡淡道:“你可以動手了。”
“我已經不想動手了,”冷柳平看了柳沉疏一眼,又看了看無情,似是仍有些疑惑,卻很快就將視線定格在了無情的身上,同樣淡淡道,“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我冷柳平已死而無憾。”
無情默然,片刻後卻是輕聲道:“我也很想交你這樣的朋友,但我們做不成朋友,我必要殺你。”
“為什麼?”冷柳平一愣。
無情冷然道:“十多年前,你們十三人是不是曾經殺了盛鼎天全家滿門?”
冷柳平渾身一震:“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