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醋意
柳沉疏畢竟不是天工弟子,對機關也不過是略懂皮毛而已,無情卻毫無疑問是個中的大行家——柳沉疏盯著那把小鎖翻來覆去地折騰了許久,終究還是沒能將它打開,隻能憤憤地用力瞪了地窖的門一眼,咬牙切齒地轉身離開。
無情這一日回到苦痛巷的時候,就見柳沉疏正和一群來探病的姑娘們坐在院子裏一邊賞花一邊彈琴論詩,臉上的笑意一片溫柔,眉梢眼角間滿是風流——他自院子裏走過,她卻偏偏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無情啞然,一下子搖頭失笑,卻也並未放在心上,隻是神色如常地回了神侯府——柳沉疏雖任性,卻並不是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人。
果然,第二日的柳沉疏就像是已全然忘記了這日的氣悶,拎著新收到的酒繼續樂此不疲地和無情玩著“我藏你找”的“遊戲”。
兩人就這麼折騰著鬧了幾天,終於還是消停了下來,原因卻不是有誰做了讓步,而是——希音回來了。
先前希音和追命一同去湖南查辦幽冥山莊的案子,希音受了重傷,追命見她已無性命之虞後邊讓她暫且留在“武林四大家”之一的南寨“青天寨”養傷,他則是回京想向諸葛先生稟報案情。誰知追命回來的路上恰好偶遇了兄弟反目的武勝東、武勝西兄弟二人,由此牽扯出了十三凶徒一案。案子雖已破了,但追命自己卻也身受重傷——師兄弟四人之中,追命是第一個與那夥凶徒對上的人,也是傷勢最重的一個,幾乎就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自是無法再依約去南寨找希音了。
追命特意派了人去南寨向希音報信,誰知報信的人還未到南寨,希音卻是已經得到消息趕回來了。
希音在幽冥山莊一案中傷得極重,一直到如今也仍還是臉色蒼白、脈象虛弱——柳沉疏又是擔心又是心疼,再加上無情師兄弟四人傷勢雖是輕重不一,但本也都是並未痊愈,終於是沒了再和無情抬杠胡鬧下去的心情,一門心思照顧起了幾個傷病號來。
柳宅終於又恢複到了平日裏的寧靜,但柳沉疏很快就發現——這一次回來的希音,似乎有什麼與以前不同的地方了。
希音自幼在純陽宮長大,性子單純,除了修道之外本是再也沒什麼別的心思了,但她這一次回來,柳沉疏卻是時不時就見她有些走神發呆,像是有了什麼心事一般。
柳沉疏雖有些擔憂和好奇,但她畢竟無意窺視別人的秘密,便也沒有追問,隻是每日陪著她安安靜靜地坐上一會兒,其餘一概隻做不知。
希音這日又來了柳沉疏的院子裏打坐——院子裏草木繁盛,花草的排布又暗合五行易數,蓬勃的自然之氣對她修道參悟很有好處。柳沉疏沒有打擾她,抽空做了些花糕,等她打完坐了,才端著盤子在她身邊坐下,伸手遞了一塊花糕給她。
希音小聲道了謝後便接過花糕,一言不發地小口小口吃了起來——她一貫沉默寡言,柳沉疏也不以為忤,自己也隨手拈了一塊,一邊吃一邊搖頭遺憾著不能溫酒相佐、實在是少了一大樂趣,卻忽然聽見小道姑輕聲開了口:
“沉疏,什麼……是喜歡?”
柳沉疏微微愣了一下,側過臉就見小道姑正一本正經地定定盯著自己,秀氣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眼底略有疑惑和不解之意,似是極用心地在思考著什麼難題一般。
柳沉疏略一思索,很快就明白了這話的由來,鳳眼微挑,笑著問:“追命同你說了——他喜歡你?”
“嗯,”小道姑低低應了一聲,而後輕輕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些意外,“你……知道?”
哪裏能不知道?也就隻有小道姑一個人呆呆傻傻地什麼都不知道,其他人哪個看不出來?柳沉疏忍不住低笑出聲,見希音眨著眼睛神色越發疑惑不解,終於是沒能忍住,伸手攬過她的肩膀,笑著伸手捏了捏她秀氣的鼻子——希音似乎是不太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但卻也並不排斥,隻是微微皺了皺鼻子,便任由柳沉疏那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蹂躪”著自己的臉。
“希音可喜歡他?”
希音點點頭,停頓了片刻,卻又皺著眉慢慢搖了搖頭:“我喜歡他,但是不是追命說的那種喜歡,我……不知道。”
“我很想答應他,讓他開心起來。可是我想……這一定很要緊的事,”希音頓了頓後,緊接著又輕輕咬了咬嘴唇,認真道,“所以我不能隨便回答。我想快一點弄明白——然後可以告訴他。”
小道姑素來沉默寡言,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很是不善言辭,這短短的幾句話說得有些磕磕絆絆的,顯然是極不習慣,柳沉疏卻依然能從中聽出滿滿的關切與情意,忍不住輕笑一聲,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白淨秀氣的臉:
“傻姑娘,這答案隻能你自己去弄懂——別人說得再多,也都不是你要找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