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求親
不知道是不是被氣得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無情覺得自從認識了柳沉疏以來,自己的脾氣似乎就越來越好了,聽她如今這般口無遮攔地胡說八道,心中除了哭笑不得外竟是也不覺得有多生氣,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柳公子為何獨獨略過前兩句?斷章取義,未免偏頗。”
前兩句?柳沉疏微微一怔,忽地就低聲笑了起來——這是唐人朱慶餘的詩作,她先前吟的是詩中的後兩句,而無情此時此刻特意提起的前兩句則是……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柳沉疏平日裏說話時的咬字本就總帶著一股莫名的風流意味,這會兒又可以拉長了吐字、尾音上挑,便生生又多出了幾分旖旎與溫柔來,又似是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曖昧之色——柳沉疏輕聲吟完了兩句詩,一手攬著無情的肩膀,一邊微微俯下了些身子,習慣性地揚了揚眉:
“夫人這莫不是在暗示為夫——要盡快上門求親?”
——這詩寫的,本就是新婚夫婦晨起梳妝畫眉時的親密場場景。
無情淡淡睨了她一眼,忽地反手扣住了她攬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一用力——柳沉疏從來不曾防備過他,猝不及防之下立時就順著他的力道向前踉蹌了一步。
柳沉疏也不掙紮著去穩住身形,反倒是順勢就跌進了無情的懷裏,而後就大大方方地在他腿上挪了挪身子、微微調整成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安安分分地坐好,笑盈盈地抬了眼去看無情。
“你若不便公開女子的身份也是無妨,”無情已解了麵紗、露出了俊美卻絕不陰柔的五官,抬手摸了摸柳沉疏的長發,竟是並不否認些什麼,隻是笑了笑,低聲道,“何時你若願意,我們就成親吧——在此之前,風流之名滿江湖的柳公子怕是也隻能斷袖了。”
柳沉疏全然沒有料到無情竟會順著自己的話頭接著說出了這樣的話來,立時就睜大了一雙鳳眼去看他——他素來略顯蒼白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暈開了一片淡淡的緋色,眼底卻是一片幽深與專注。
柳沉疏就這麼與他靜靜地對視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是輕聲笑了起來,伸手在無情的下巴上輕輕一挑,揚眉道:
“看來夫人早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嫁與為夫了?”
時值傍晚,沒有開窗的屋內光線有些昏暗,柳沉疏一早便已點了燈——燈光將她此刻臉上和耳根的緋色照得一覽無餘,甚至……越發清晰與溫柔。
無情哂笑一聲,伸手將她胡鬧的手拉下來握在了掌心。
柳沉疏傾過身去,埋首在他的頸窩處蹭了蹭,聲音似是一下子就變得輕軟和溫柔了起來:
“我早已說過,著男裝隻是為了方便罷了,並沒有什麼苦衷和見不得人的地方。你近來手頭積了不少案子,”柳沉疏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雖輕,咬字卻是一派清晰與果決,“待你忙過這一陣,我們就成親吧。”
無情點頭——兩人四目相對,同時無聲地笑了起來。片刻後柳沉疏似是忽然間想起了些什麼,略略歪了歪頭,輕聲道:
“崖餘,你的腿——可是要用機括器械……”
先前兩人一番爭辯和笑鬧,柳沉疏倒是一時間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無情雙腿殘疾、不良於行,她雖已盡力醫治,如今卻仍是鮮有起色,尚不能站立行走。但無情卻必然不會忽略這些,看他如今這般成竹在胸的模樣,想必是早已想好對策了——柳沉疏雖不是天工一脈,但畢竟是萬花弟子,自幼見慣了穀中各種匪夷所思的機關機甲,此刻略一思索,倒是也能將無情的打算猜到幾分。
果然,無情聞言,臉上並不見半點意外之色,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若有攙扶,勉強可站立行走——但我還需一些必要的材料器具,隻怕要到晚上才能一切就緒。”
“無妨,恰好明日追命和希音也該到了,正是時候。”柳沉疏笑,傾身在無情的唇上輕輕蹭了蹭,而後從他懷裏站起身來,隨手撣了撣衣擺、微一挑眉——立時又從一個溫柔嬌憨的少女變作了平日裏的風流公子,“夫人需要什麼材料盡管開口,為夫定會準備得妥妥帖帖!”
無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搖了搖頭,取了紙筆不緊不慢地列出了一張清單。
……
柳沉疏辦起事來自是妥帖牢靠,揣著無情的“墨寶”悄無聲息地出門溜了一圈,不多時便已將無情需要的東西全數備齊帶了回來——這卻是不能讓黃天星的人去辦了,製作機關的材料精巧特殊得很,若是一竅不通的外行人去,恐怕多半是要白跑一趟的。
將東西全都交給無情後,柳沉疏就這麼一撩衣擺、隨意地在地上坐了下來,撐著下巴認認真真地看著無情的動作——他的手指修長而白皙,卻是異常的靈活,也不知是他的手太過好看、還是他的動作實在太快,柳沉疏覺得自己幾乎有些目不暇接,一時間竟是看得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