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杉看她微垂著頭,兩排睫毛密密,而膚色白皙,不由自主伸出食指,快而輕地在那濃黑的睫毛尾端摸了一下,邢博恩受驚迅速地眨幾下眼,抬起頭看著丘杉,眼神透出小孩子般的天真,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丘杉被她這麼看著,覺得自己好像挺壞的,默默收回手,考慮了一會兒要不要騙她說睫毛上有白毛毛。

想了想,丘杉覺得還是不要壞得那麼徹底吧,開口解釋道:“睫毛,好看。”

“哦……”邢博恩點頭。

丘杉又說了一句:“我喜歡。”

於是邢博恩的臉頰在丘杉的注視下,慢慢透出了粉色。

她裝作鎮定地看看時間,自己點了下頭說:“嗯,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丘杉心情不錯:“明天見。”

邢博恩也回道:“明天見。”

隨著實驗室大門關上,這裏忽然就像是成了間空屋子。

丘杉看著空氣中的某一點,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回想著邢博恩剛才的一舉一動,每個眼神。一天中最開心的就是邢博恩來看她的時候,一天兩次,加起來不到一個小時,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支撐了剩餘的二十三個小時。

客觀地說,在這種地方待著,心理脆弱的人有可能會產生輕生的念頭。

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但是如果不去看鍾表,根本無從知道具體時間。實驗室的燈整夜不熄,亮度不變。如果她對燈光有要求,自然會被滿足,但是沒有意義。她依然沒有感覺過困。在一片黑暗中清醒,不如在光明中清醒。

她就好像進入了一個遊戲副本,而這個副本出了嚴重bug,她卡死不能移動,被困在方寸之地等待程序員在某一天把這個bug修複掉。

還有一個boss不知道在哪裏窺伺。

丘杉定了定神,閉上眼睛。

經過三天的時間,視線模糊的狀況有了改變,當她看向純黑或者純白色的背景時,將眼睛放鬆如同發呆一樣,便會看到一個模糊的形狀。這個形狀在她閉上眼睛時也能看到。

黑暗中,原本遊動的灰色線條逐漸聚成了一個有模糊輪廓的圖形,雖然還是會閃動,圖形有時會因為不穩定而突然潰散,但丘杉相信再過幾天,她就可以看清這個圖形原本的樣子。

丘杉練習著“看”了一個小時,才睜開眼睛休息。

她捏著絨毛小兔的耳朵,在腦子裏給自己出了道複雜的數學題,然後慢慢解算。

除了看書,丘杉就隻有這個消遣方式了。讓自己時時刻刻保持清醒並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鍾表慢而無聲。

丘杉不常去看時間,那是一種折磨。

隻是感覺等了很久還沒等來邢博恩的時候,丘杉抬頭一看,才發現已經過了中午吃飯時間,通常這個時候,邢博恩已經來了又走了。

難道外麵出事了?

還是忘記了?

丘杉有點茫然,她坐在床邊,托腮看著門的方向。

隔離間裏有一個緊急呼叫按鈕,不過“邢博恩中午沒過來找我”實在算不上什麼緊急情況,丘杉盤算了一下,如果到晚上邢博恩還不來,那她就不管不顧地按了!

“邢博恩一天沒來找我”應該算個緊急情況了,丘杉是這麼認為的。

幸運的是沒等到晚上,下午三點過七分,邢博恩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進來。

“負四層出事了。”

進了隔離間沒等丘杉開口問,邢博恩便先說道。

然後又不等丘杉出聲,邢博恩說道:“二號死了。”

丘杉怔住了。

邢博恩似乎很煩躁,進來了也不坐下,在丘杉麵前走過來走過去,就這麼點大的地方,她愣是轉了十幾圈沒轉暈。

丘杉感覺到她心裏在慌張,慌張得有些無助,伸手拉了一把,讓邢博恩坐下來,伸手撫著她的心口,一邊撫一邊說著:“慢慢來,不要急,我沒事,我沒事。”

這幾句話丘杉反複說了許多次,到後來邢博恩終於聽進去了,呼吸逐漸穩定規律,緊張的身體頹然放鬆,脊背甚至有些駝,什麼儀態也沒了。

她額頭出了些細細的汗,丘杉抬手去擦,手卻被她抓住拿了下來。

這會兒她的思維明顯不在狀態,動作都出自潛意識,沒有經過思考。她雙手抓著丘杉那隻冰涼的手,護在胸前,好像這是唯一讓她安心的東西。她握得很緊,半晌把丘杉的手舉高,側過臉貼了上去,舒服得展開了眉頭。

她閉眼喃喃道:“丘杉,丘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