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邢博恩一直和他接觸,怎麼就沒發現他不正常呢?
丘杉有點想不通。之前邢博恩覺得度珍寶單純可愛,她還可以理解,度珍寶生來長著一張無辜的臉,而且和黎翰之相比度珍寶也算得上心地善良了。但是黎翰之已經有點瘋狂,應該很容易露出破綻,難道邢博恩沒有一點感覺?
聯想起邢博恩對黎翰之尊敬有加的態度,丘杉有點無奈。
不過,還是挺可愛的。
丘杉想起邢博恩,心情愉快起來。
邢博恩信任黎翰之其實有理可依,畢竟黎翰之曾經是邢博恩的導師,還總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要說邢博恩對她的信任,那才叫盲目詭異,丘杉不由樂滋滋地想:這就是愛情啊!
第三,那個名為“新世界”組織。
雖然沒有正麵談論這個組織的情況,但在激動之下,黎翰之還是多說了幾句。
比如他說那些感染變成喪屍的人類“活著是行屍走肉,生命沒有價值意義,被抹殺是應該的,侵占有限的資源”,這幾句很像組織的宣傳用語。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是在向丘杉傳輸觀念,倒如同鸚鵡學舌,把別人灌輸給他的思想背誦出來。因此黎翰之隻是組織中一個執行任務的人,甚至可能不是中堅力量。
而他話語中又常常表現出對組織的不滿,敘述自己的計劃時偏執自負,像是懷才不遇積怨成恨的跳腳報複。
結合邢博恩私下裏對黎翰之時的介紹,丘杉在腦海裏基本上把黎翰之這些年的境遇構出一個框架。
大體是個自命不凡的科學家鬱鬱不得誌終於發瘋的故事。
另外,黎翰之說他不會感染,證明組織早已經將疫苗研發成功。聽邢博恩提過上麵疫苗的臨床試驗還在進行,如果把黎翰之送去研究研究,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想起黎翰之說“我是被新世界選中的公民”時的驕傲神態,丘杉真想當麵“嘖嘖”他兩聲:組織都看不上你了,你也打算跟組織對著幹了,還驕傲個什麼勁?
果然有些恨是因為愛得太深。
力氣又恢複一些,食物味道的吸引力也減弱許多,丘杉手腳並用站了起來,疲憊地趴到床上,臉埋在柔軟的白枕頭裏,隻覺得安全又舒服,心底喟歎一聲。
享受片刻,她伸出雙手抓住白枕頭上麵的兩個角,胳膊使力,把頭從枕頭裏轉出來,看著因為枕頭凹陷而倒下來,臉朝下趴著的兔子,繼續思考。
在所有的信息中,她最關心的,還是與自己有關的內容。
她已經親身驗證了人類大腦是她的食物這個事實,既然是事實,她隻能接受。
一旦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半感染者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對於每一個健康人類來說,不論她們這些半感染者是否有意識,是否能控製食欲,她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脅,危險程度與喪屍無異。從此以後半感染者不會再和喪屍區分開來,人類要求停止治療感染者的呼聲會越來越高。
同樣地,人類的處境也會更加艱難。
假設黎翰之的猜想成真,半感染者隻要吃下食物,身體就能快速恢複到全盛狀態,必定會有半感染者經受不住誘惑。在這種情形下,如果個別有心人加以利用,一場腥風血雨說掀就掀起來了。
這樣的動亂,是每個向往太平日子的人類和感染者都不願意看到的,包括邢博恩,包括丘杉。
丘杉捏住眼前的兔子,把它轉過來和自己臉對臉。
看了一會兒,丘杉問它:“你怎麼這麼軟呀?”
兔子沒話可說。
於是丘杉又把兔子臉朝下放著了。
隻不過聞了味道,她麻木已久的軀體就有了一點知覺,如果吃下去,也許真的能恢複吧?
眼前白色的枕頭和白色的兔子變得模糊了,丘杉發起了呆。
她想起很久以前,好像是她遇見邢博恩那一天的晚上,在她們交換名字之後,邢博恩問她:“感到過饑餓嗎?”
那個時候她沒有回答。
餓。
從感染醒來之後,她一直有一種淡淡的饑餓感。這種感覺非常隱約,捉摸不定,也不太像是饑餓,仿佛是潛意識裏在渴求什麼。
她不想吃人類的食物,也不想吃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渴求什麼。
後來,由於一直沒有遇到那個她渴求的東西,她漸漸忽略了這種感覺,甚至把它悄悄遺忘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在她的潛意識裏,這種渴求從來沒有斷過。
她很餓,餓了這麼久,可是她的食物,她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