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和丁平給於老棺全身上下消過毒以後,給了他一杯水。
於老棺捧著水抖,用悲傷到幾乎死掉的目光看一直抱頭坐在地上的於蘇州。
然後常坤讓他講講他跟李雲麗的事情。
我們都以為他會很驚詫或者害怕,可是沒有,他臉上一派淡然,淡然到我們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他慘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開口說:“巧巧來求我,讓我放蘇州跟她下山去。我當然希望他們能快點下山逃命去。早就想讓他們下山去了。可蘇州那孩子非要我跟他們一起走,我都這把老骨頭了,不想折騰,該活著肯定會活著,該我死,我就是不管逃到哪裏都會死。我讓蘇州帶著巧巧走。他不肯。巧巧才不得不說,她懷了孩子了啊!巧巧這孩子,可憐啊,沒人疼沒人憐的,好容易跟了蘇州,還糟這麼多罪,老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常坤把李雲麗的那本紅色存折推到於老棺麵前問他知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回事。
於老棺很平靜,說:“知道,是李雲麗的存折。”
“你和李雲麗是什麼關係?”
於蘇州很平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沒什麼關係。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你們知道,李雲麗的老公早就沒了,兒子女兒都在外麵,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她日子過得可憐,有時候我就去幫她一把,種田,收麥什麼的,能幫就幫點。誰知道就出事了,四年前,有天晚上酒喝多,就……誰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了,反正就那麼回事,她說要告我強奸。當時我慌了,跪下來求她。她就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一邊哭一邊說自己的日子多苦,地裏田裏的活幹不動,一年到頭錢也掙不到一個,買米買油的錢還一路欠在小賣店裏,什麼什麼的。當時我也沒多想,就說隻要她不去告,我肯定會照顧她的。就這樣,我明裏暗裏幫她幹農活,還給她錢花。開始的時候還好,我給她多少她拿多少,待我也還好,後來,誰知道後來她會變成那個樣子,不停伸手要錢,沒完沒了,沒完沒了,不管我賺多少錢,都填不滿她那個坑。要不然我的日子能過這麼窮?我能讓蘇州在這山上受這麼多的苦?要不是李雲麗,我們早就下山去過日子去了!”
“你殺了李雲麗?”
“是的。我在她藥裏下了毒。”
於蘇州抬起臉慘嚎一聲,想阻止於老棺的話。
於老棺看著他笑,說:“我早就說來投案嘛,你不信,偏要護著我。說不說都一樣,警~察遲早會知道。”
於蘇州抱著腦袋哭。
於老棺又慢悠悠慢悠悠地開口,說:“我前幾天就已經找到李雲麗的存折了,本來吧,我是打算馬上帶著蘇州跟巧巧一起走的,可是前兩天梁玉米找我給她打口棺材,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肯定是要給她辦完了再走,一拖,就拖下來了。前天我想走了,可是,誰知道怎麼回事,我有件衣服上的紐扣不見了,那紐扣你們也看見了,很特別,誰撿到了都知道是我的,還是去年的時候,蘇州這孩子有孝心,去城裏買來給我做壽的,嗬嗬,這世界上的事情,誰說得準。我當時最擔心的就是紐扣是不是掉在李雲麗家了,因為是翻牆翻窗進去的,真的有可能刮掉在什麼地方。要是掉在那裏的話,那我肯定完了,沒什麼話好說了,我就勸蘇州帶著巧巧走,別管我。唉,這事情。要不是我瞎折騰,他們早就走了。”
於老棺也抱著腦袋哭。
所有人都悵然沉默。
然後不知道接下去應該怎麼辦。
於老棺可以現場扣壓,等明天局裏的車來,帶下去入案。
可於蘇州怎麼辦?
不管怎麼樣,他還不能擺脫殺死於巧巧的嫌疑,他有動機,如果說他不想離開村子不想要她肚子裏的孩子的話。
他也有足夠的時間跟機會下毒。
付宇新要求將他扣留,把他和屍體一起鎖進儲藏室,或者用繩子把他綁在客廳的椅子上。
常坤堅決反對。他說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利這樣對待於蘇州,他現在連嫌疑人都算不上,頂多隻是有嫌疑的可能性。
付宇新冷笑,說:“那你想怎麼樣?把他放回家去?讓一個可能攜帶危險的人在村子裏亂走?或者讓他呆在這裏,不綁不鎖,晚上趁我們睡著了以後搞點什麼小動作,下毒或者放火?或者幹脆我們誰都不用睡了,大夥一齊看著他等天亮。天亮以後又怎麼辦?把他當嫌疑人送局裏?找不到證據,他很快就會被釋放!”
一個燙手山芋。
燙到誰都拿他沒辦法。
石玲把我和常坤拉到一邊,低聲說她不相信於蘇州會殺死於巧巧。她說有好幾次,她看見他們在一起,很快樂的樣子。她說他們是真的很相愛,於蘇州肯定不會殺死於巧巧。
老苗也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