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第三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她的速度太快,距離太近,黑漆漆的一團撲麵而來。
付宇新狠狠把我往旁邊推,然後迎上去抱住對方的腰,瞬間滾作一團,手電筒甩出很遠。
隻能聽見兩個人肉博的聲音,喘氣,和那個女鬼喉嚨裏依依呀呀發狠的喃喃聲音。
什麼都看不見。
沒辦法開槍。
沒辦法開槍。
可剛才開的兩槍裏麵至少有一槍是打中的。不知道中在哪裏。
遠處是丁平歇斯底裏的喊叫。
他在喊老苗。
老苗!
付宇新也在喊,叫我跑,快跑,快跑。
“黎緒你快跑啊!”
然後,我們身後傳槍聲,對天放空槍。
一槍。
兩槍。
再然後是腳步聲,和常坤的喊聲。
我捏緊手槍衝過去撿手電筒,四處亂照。
付宇新跟那個鬼影翻滾在一起,斧頭落在三米遠的地方。
付宇新處下風,被女鬼騎住,用力掐脖子。
我想開槍,可是付宇新突然發力,翻轉身體將女鬼壓住。但很快又被翻下製伏。我又準備開槍,可能女鬼立刻察覺我的動靜,馬上抱住付宇新往旁邊滾。
兩個人掐在一起亂滾,沒辦法開槍。
我朝他們衝過去,準備無論用什麼樣的辦法幫忙都好,可還沒衝到他們身邊,女鬼突然轉臉盯住我,眼睛血紅,有慘然的光,像受傷的野獸,透出絕望的狠和怒。
她放開付宇新就向我衝過來,猛把我推倒在地,槍和手電都滑脫出去。
力氣真大。
大得嚇人。
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被掐著脖子,能感覺到自己正迅速奔向死亡,沒有任何回轉餘地。
有光,槍聲,腳步聲,和常坤急迫憤怒的吼聲。
女鬼猛一把放開我,倏然一下往槐樹林裏竄入,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
從死亡邊緣掙紮一圈。
常坤把我扶起來,問我有沒有受傷,問感覺怎麼樣。
我捂著胸口喘氣,用手指著丁平發出聲音的方向,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
突然淚如雨下。
老苗死了。
死了。
死了。
兩處致命傷口,頸動脈被砍斷,大出血,再是後腦重擊,當場死亡。
血從傷口流出,燙人的溫度。我用手去堵,粘稠的厚度,滿世界的腥甜味道。
跌坐在潮濕泥地上。
閉上眼睛,深呼吸。
他說這件案子結掉以後,就退休。
他說他是真的喜歡我母親,因為他是警~察才吹掉,隻要退休就行了,他會讓她慢慢接受他的。
他說他已經找好繁華路段拐角處的一個店麵,退休以後就在那裏開間花店。
他說他喜歡狗,不知道黎淑貞願不願意養一條小小的寵物狗。
他說……
刹那漆黑,全身冰涼,綿軟著往地上滑。
付宇新抱起我往辦事處走。
閉著眼睛聽身後丁平的哭聲和常坤隱約的啜泣,還有整個世界濕冷的雨聲。
坐在客廳椅子裏發昏。
心髒疼到全身麻木。
連著抽煙。
一支接一支抽。
然後捂著臉哭。
他們把老苗背回來。
放在拚起的兩張八仙桌上。
擦洗幹淨血汙,給他換上幹淨的衣服,用白被單蓋好。
我和石玲坐在二樓聽樓下的動靜,那麼小心翼翼的動作,那麼深重壓抑的悲傷,無處發泄的恨。
常坤打電話給何誌秦彙報老苗殉職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哭出聲音。一米八幾的男人,哭到蜷縮身體,蹲在地上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