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坤和付宇新還有樓明江一起,把地窖的木板掀開。
我猜對了一半。
木板下麵那個淺窖裏,的確是石蓮娟。
的確高度腐爛。
但不是屍體。
而是活生生的石蓮娟。
活生生正在腐爛的石蓮娟!
樓明江掀開最後一塊板,盯著看,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我抓著自己的手臂,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從門口,走向地窖所在的位置,走到常坤的身後。
深呼吸。
把目光投向地窖。
全身腐爛。
高度腐爛。
紅的黃的白的液體四處橫流。
能看見腸子一點一點滑出腹部。
手臂和兩條腿已經爛掉沒有一處皮肉,白慘慘的骨觸目驚心。
可她還活著。
真的活著。
都爛成這樣了居然還他媽能活著!
這村莊裏到底有多少樁逆天的事情?!
石蓮娟全身上下沒有衣物。
有人把她赤身裸~體擱在窖裏腐爛。
並且用膠帶把兩手纏交在腹部,兩足也用膠帶繞緊。
嘴唇上也貼著膠帶。
被禁閉起碼已經五天。
可她還活著。
她把眼睛瞪到最大,瞪到幾乎眼球立刻會滾出眼眶的地步。臉上腐爛掉的肉和腐爛生出的液體在凹陷處聚成半液體半固體的兩窪,隨著呼吸上下顫動。
她想說話。
並且在努力說話。
喉嚨起伏,喘氣加重,胸脯上的爛肉混著液體往身體兩側滑下。
她想說什麼?
說疼?
說不如一槍把她殺了?
我伸手,準備去揭她嘴上的膠帶。
常坤一把拍掉我的手,狠罵:“你幹什麼?!”
“她想說話。”
常坤看著石蓮娟,猶豫,然後下決心,命令我:“你退後點。”
我退後。
他伸手去揭膠帶,動作緩慢,像是千斤難舉。
樓明江說:“等一下。”
常坤停下動作。
樓明江從他的工具箱裏拿出一把醫用鑷子,走到常坤身邊,最靠近石蓮娟頭部的位置,伸出鑷子去揭膠帶。
他的手在抖。
抖得厲害。
膠帶很容易就被揭下,連同石蓮娟嘴唇上的皮肉一起,血淋淋撕下。
慘疼慘疼!
石蓮娟呼吸急促,喉嚨亂動,混合著黃色液體的血水從已經完全沒了形狀的嘴角汩汩而出。
樓明江蹲著身體往後退一步,歎氣:“她說不了話。”
等。
等。
等。
也不知道在等什麼,能等到什麼。
石蓮娟喉嚨裏有聲音,嗚裏嗚嚕,除了痛苦,什麼都聽不清楚。
我跟常坤說“不如你開槍殺了她吧。”
常坤沒來得及反應,石蓮娟有了反應,眼睛裏露出渴望,然後,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渾濁液體在眼睛周圍亂流一氣,淌進眼睛裏麵,喉嚨裏又是一陣疼痛到恨不能立刻死掉的嗚嚕聲。
常坤看著,悲涼地搖頭:“我做不到。”
於是繼續等。
像傻子一樣等。
集體性的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七八分鍾後,石蓮娟喉嚨裏冒出一兩個詞,很含糊,但確定是在說話。
常坤俯下身,盡量把耳朵貼進石蓮娟,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樓明江用力拉他一把:“小心她嘴裏呼出的氣!”
石蓮娟還在說,用盡全身能夠用的所有力氣在說,並且是在重複說什麼。
我們都很認真地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