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坤那把手槍裏的子彈被陳金紫玉打光了,他偷偷塞進我包裏的那把手槍剛才我把它留給了常坤,現在,除丁平跟何誌秦手裏的槍外,就隻有這把槍了。
他居然給了我。
居然給了我。
我拿著手槍笑,問他:“你怎麼辦?”
他也笑,說:“我不怕。”
然後,他點了一個火把,走了。
我搖搖晃晃站起身,喊他的名字。
他停住腳步,回頭,火光在他身上籠罩出一層溫暖的顏色,可我正用槍對準他的頭。
我正拿手槍對準他的頭。
對準他的頭。
場麵真冷。
我聽見我的眼淚滴在堆積著幾千年塵埃的岩石地麵上,滴在一件不知道是做什麼用處的畫著好看花紋的瓦罐上。
空茫茫的聲音。
很疼。
我笑,說:“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你要殺我,我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可你怎麼還不動手?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他僵硬著表情,不說話。
我再笑,問他:“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黑骨人的?從我們剛開始合作查陳家塢的案子,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的時候,就發現了,不是嗎?”
他不說話。
很久,他慢慢地搖頭,說:“不是。”
“不可能。我們在陳家塢的時候,經常離得那麼近,你早就應該聞到我身上的味道了。”
他說:“我沒聞到。我的嗅覺幾年前就喪失了。”
我猛地想起那次漏煤氣的事情,他沒有說謊,他的確喪失了嗅覺。
我真願意是這樣的。
我真願意他是因為愛我,才接近我,並且和我在一起。
而不是因為我的黑骨人的身份,從而對我有什麼陰謀。
這一路狂走,最悲傷的,就是這樣的猜想。
我笑了一下,問他“那你到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黑骨人的?”
“第一次懷疑的時候,是在陳家塢,有一天你跟我說石玲的嗅覺特別敏銳,能聞到一般人聞不到的味道,你說她聞到你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藥草香味,很好聞。那時候我有點懷疑,但沒多想。後來,我們離開陳家塢的那天早晨,戴明明跟我說,於天光是黑骨人,那時候我已經比較確定於天光是你父親了;再後來,就是你第一次到我家,我看見你背上的眼睛,才百分之百確信。”
“戴明明怎麼會知道?於天光身上都是中藥味,她根本不能聞得出他黑骨人味道!”
“她看見於天光背上有眼睛。戴明明一直在村裏找入口,經常深更半夜潛在村民院子裏偷看。她看見於天光換衣服,背上有一隻黑骨人的眼睛。”
“這隻該死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說:“是黑骨人的墓圖。他們也有一個墓。黑骨人帶領奴隸暴動是下了必死的決心的,他們在暴動之前就已經找好墓葬,做好一切準備,除了精選出來留在墓葬裏等待以後複活的黑骨人以外,其他全都出去打仗。不管我處在哪個階層,都不能不承認,黑骨人的確非常智慧,非常強壯,非常有能力有遠見的,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從奴隸中被選出來當藥人。他們用他們獨一無二,連我們雷夏人都不能了解的辦法,把墓圖植在每個黑骨人的背上,代代相傳。”
“可我以前根本沒發現我背上有這塊東西!以前根本沒有!”
“因為你不是從墓穴裏複活的黑古人。你是那支暴動成功,然後散落各地的黑骨人按正常生理情況繁衍的後代,你背上的墓圖是隱性的,隻有在近距離接觸過別的黑骨人,或者雷夏人之後,才會顯現出來。因為黑骨人和雷夏人的身體裏麵有各種藥草,這種特殊的味道能促使你的皮膚上生變化,把墓圖顯現出來。”
我想起傅城,他在被薑恬攻擊的時候的距離,才使得他背上出現一隻眼睛。
那麼我呢?
我是因為跟誰近距離接觸?
戴明明,還是喬蘭香?
或者還是付宇新?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