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嘉敏的眉蹙得更深了。
這人同自己素昧平生並不熟識,若說瓜葛也僅有那一救之緣而已,如今卻以報恩為名送了這麼大一筆財物過來,自己又不留下姓名住址。
誰知這筆錢的來路正不正當,是福是禍呢?
“既然如此,您便先帶幾個人到官府處去,對這筆錢的來路做個報備。”齊嘉敏看了那些東西一眼,道:“若衙門要把這筆錢收繳上去,您便把錢交給他們看管。若官府不曾有人收繳,您便把東西留在鋪子裏找幾個信得過的看守著,等那官爺再來交還予他便是。”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齊嘉敏雖然缺錢,但也決計不是個見錢眼開的,什麼錢能收,什麼錢不能收她還是分得清的,昨日那天煞災星一看就不是個好人,他的錢齊嘉敏委實不敢收。
“好,好,好。”掌櫃的當下有了主心骨,連連應是。
崔氏和幾位嬤嬤這輩子都沒看到過這樣多的珠寶首飾同財物,心下半點欣喜不覺,反而覺得憂心不已看得害怕懸不下心來。
好好一頓晚飯,因著這麼一筆意外之財,齊嘉敏一家皆是吃得有些食不下咽。
但願是福不是禍吧。
掌櫃的走後,齊嘉敏安撫過崔氏,在心下如是祈禱到。
齊嘉敏原以為那個趾高氣揚的天煞災星會很快再出現在自己眼前,好方便自己將財物歸還於他,不想竟是將近半個月連一點影子都不見,就好似這個人從無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一般。若非古玩店中現下還留著的意外之財,齊嘉敏幾乎要以為這麼個人是自己幻想而出的。
半個月的時間,齊嘉敏已然將話本中譚折雪將來會用到的詩句大部分能記起的抄錄完畢。
並找了些小作坊書商將其大量印刷成冊,以先人是個世外隱士收藏了大量不出世百年前的文豪詩句,後人為完成先祖遺誌一次性將詩句集結成冊不求名利,但求為妙作佳句流傳於世為名,印刷了大量詩冊且盡量將冊子做舊,讓去外地進貨的夥計在京城周邊城市傳散。
做得最舊的一本冊子的出版時間,已是做舊到了十幾年以前。
齊嘉敏打算著在過個一年半載的,等女主展露才華了,再讓這詩冊流傳到京城中。
印刷這些詩冊實際上很費錢,又不是以盈利為目的的,還不能讓世人知曉自己就是這個所謂後人連幫忙印刷的書商小作坊老板都不曉得齊嘉敏的真實身份,隻當她當真是在了卻先祖遺願。
但齊嘉敏在這上頭,卻著實很舍得砸錢。
哪怕摳著點自己,也要砸。
這麼一來,她手上好不容易才財運不錯得來的經濟狀況,就不由得又是開始有些拮據,但幸而現下家中人少,她阿娘和阿弟又是苦慣了的,方才相安無事。
譚老太爺最近極為風雲得意,尚未歸京他便收到了禮部的調令,禮部尚書辭官告老還鄉,他現下已是新任的禮部尚書了,而現在他也還沒到五十歲。他兒子譚二老爺在朝中的官位也是連升了兩級,可謂前景一片看好。
譚家到了他們這一代可真真是光耀門楣,前途無量啊。
往後且看還有哪個自詡名門望族的沒落戶,還敢嘲弄他們家是下九流上不得門麵的商賈之家。
可他沒想到,他和兒子剛一回京,他們譚家就已在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京中那些所謂名門望族勳貴世家的眼中成了徹頭徹尾不分貴賤的大笑柄。
派人將造成這般事件的一幹人等叫到了書房。
譚老爺子精神矍鑠著猛一拍案,氣得險些吐血,“孽障......”
這都叫什麼事啊,才不過一個多月的功夫,他花了這麼多年心血想要改變譚家的商賈出身,將自己家營造成一個書香門第的聲名,一夕之間全都毀了。
毀了。
“祖父,孫兒知道錯了。但我真的是太衝動,一看到那畫麵就止不住心頭的憋屈,我真的不知道在裏麵的根本不是嘉敏,更不知道佩蓉妹妹竟能做出這等事來......”譚凱在冰涼的地麵上跪得筆直,認錯態度良好,卻將責任推了個一幹二淨。
幸好,幸好,還有個王佩蓉頂罪啊。
譚老太爺猛一睜眼,一棍子就是打到了譚凱身上,嗬斥道:“閉嘴!你以為你心裏頭打得些什麼主意,我能不清楚嗎?”
他知道自齊家沒落以後,譚凱再是看不上這個未婚妻了。
不單是他,就連自認為自家往後前程似錦還要繼續做大的譚老爺子,也是覺得齊嘉敏配不上自己的孫子了,他們譚家現下可是今非昔比,又豈能同往日相提並論呢?但他們家不能退婚,不能背負上背信棄義,富貴不認人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