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襄愣了下,實在想不出近日還能有什麼好消息,直直看著母親,聽她笑道,“端嬪,現如今該叫端妃了,前兒夜裏給皇上添了個小公主,眼下母女均安。你舅舅大喜過望,當即就封了小閨女做武陵公主。那小丫頭雖有些瘦弱,但太醫診過了並無大礙,這會子闔宮上下也都踏實了。你舅舅放話,隻等小丫頭滿了月,就要接你回去呢。”
若不提這茬,樓襄險些忘了還有自己妨著端妃母女的故事。當時乍聞這個說法,隻覺得羞臊惱恨,現下倒覺得很該感謝這個由頭,正因這話,才讓她和慕容瓚有了一段不受幹擾,如膠似漆的好日子。
可惜好景難再,這麼快就要到頭了。放眼四下看看,在這裏約莫還能住一個月而已,等到一個月後,慕容瓚能夠凱旋,班師回朝麼?
她沒有把握,迎著母親的笑容,淡笑著道好,“這可真是喜事,皇上龍顏大悅是最好不過的。隻是我在這邊住的也算習慣,到時候不知誠潤能否回得來,倘若不能還是留在這裏等他的好,免得他在外時,還要為我的事兒掛心。”
賀蘭韻忽然皺了皺眉,“你回長公主府,那是自小生長的地方兒,又是和我住在一起,有什麼值當憂心的?難不成慕容瓚不希望你回我身邊去?”
母親質疑的口吻讓樓襄怔忡,如此不加掩飾對慕容瓚的敵意,讓她更加起了提防之心,忙搖頭道,“沒有的事兒,他知道我思念母親,巴不得早早兒團聚。您可別錯怪他,臨行時他還說起這事的,若能大捷,一定為我請旨,讓皇上允許我盡早回去。”
賀蘭韻聽著,神色稍霽,緩緩頷首道,“罷了,今兒我來也就是為轉告你這個,這些日子且將東西歸置一下,再過二十來天我便打發人來接你。”
言罷望了望窗外,見天色不早,方慢悠悠起身,“你這裏道兒遠,我也不多留了,好生在享受兩天清淨日子,權當是往年你去廟裏一樣了。”
走了兩步,忽然回眸,笑問道,“曹供奉用著可還使得?”
樓襄心裏忽悠一下,她知道母親真正想問什麼,不提那藥,隻談及老太醫,可那眼神那語氣,還是有不言自明的提醒意味。
她點頭,作出很滿意的樣子,“您放心,我有分寸,再怎麼說,也會把母親賜給我的人照應好。”
賀蘭韻目光深沉,但笑不語,微微點了點頭,又望了她一眼才轉身朝外走。
樓襄錯後半步,一直送至府門外,見元成和蕭禦正在車駕前,站著一處說話。兩個人都是溫潤的性子,一壁相對淺笑,說話的聲音也都不甚大。
元成上前打簾子,服侍賀蘭韻登車。樓襄站在一旁,看見一個錯身,母親和元成便極有默契的相視一笑,這點小動作旁人未必留意,然而卻沒逃過她的注目。
說起來從前她還是姑娘,體會自然沒那麼多,到如今被慕容瓚耳濡目染的,已算是於眉梢眼角的風致有些領悟感受,母親臉上那一抹笑,似乎很有些不同尋常,她不由得生出幾分不滿,心底亦跟著泛起絲絲涼意。
搖搖頭,也許還是她想多了,元成到底是個內臣,即便模樣生的好,性子溫婉恭順,也決計不敢去引誘母親。女人呢,縱然寂寞,也斷不至於退而求其次。和一個宦官能有什麼故事?光是想想,她渾身上下都能起一陣寒栗,登時就覺得實在是自己太過多心。
望著車馬遠去,駛入漸漸落幕的夕陽裏,無端端地顯出幾分寥落。回想這一日相見,其實母親終究還是思念她,盼著能時常見到她,一切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兩頭都是她最在意的人,可心卻不能拆成兩半。轉身往上房走,腦子裏惦記的仍是給慕容瓚回那封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