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青蛇鎮中屋舍幾乎每一座皆是如此。
屋內擺設極其簡單——一張石床,一張石桌,一條石凳,一條蒲團,一隻陶瓷水壺,一隻大碗,如此而已。事實上,最初時連石床石桌都是沒有的——修道之人,尤其是散修,最是能耐清苦,這些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但八年前楚三千破入無晦境第七個小台階,很快便到無晦巔峰之境,就再也不敢煉化息石道力入體。也因此,有了石床與石桌石凳的存在。
——恐怕,林胥是青蛇小鎮唯一一個既要睡覺吃東西又品茶養花之人!
林胥從陶瓷水壺裏猛倒了一大碗茶水,一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
這就是他的品茶。
他伸手彈了彈石桌下生出足有半人高的堅強野草,將最後一口茶水噴在它身上,擦擦嘴角漏出的幾滴茶水,舒爽地長歎一聲,讚歎道:“小強,活得不錯,比我厲害!”
這就是他養的花,一株山間最尋常的野草。隻不過因為常年不見太陽又得不到足夠水分滋潤還常年被石桌壓著,顯得有些蒼黃病態。
事實上,沒有人比林胥更無奈,他修為早已在無晦境巔峰,境界領悟皆不差,卻數年不敢步入望衡之境,原因就在於,第一他怕他天劫是堪比歸命境天劫之劫,第二他更怕因此被那人恢複氣機牽引!這樣的話,即便他渡劫不死,也肯定活不長!
每每想到這裏,他就用“活著就好,嗬嗬”來安慰自己,平複心頭起伏波瀾。
那蒲團所在,就是那口地眼所在,坐在上麵以念力全力牽引,就能收取天地氣運。
林胥原以為,氣運這種東西,隻能為命修運修所用,也隻是對某些事起作用。但自皇城小世界修士降臨,瘋了一般搶奪地眼,搶奪氣運。他就知道他錯了,錯的相當離譜。他很快就知道,他以前所以為的氣運,根本就是運氣,真正的氣運,是修行破境的好東西!
多少悟性不足的修士,因為有足夠的氣運,修成毀天滅地天人之境。氣運,簡直就是萬能的修行之藥,比任何東西都管用!
“三千年養氣,一千年收割。”這就是不滅天朝四千年一輪回的真正緣由之一!
林胥最後一次坐在這尋常蒲團上,緩緩閉上雙眼。
這口地眼太過微小,自身不會噴出天地氣運。隻有以念力相牽引時,才能勉強牽引出一絲氣運。但即便如此,也是許許多多修士所沒有的。林胥能占得一間這樣的屋子,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那是每日五顆五息石換來的!幸虧這些時日息石對林胥來說,用途不大,不然他肯定悲劇。
付出這麼多息石倒沒什麼,最讓他傷心的卻是,這口地眼對念力的消耗極大,縱然他念力比同境界修士要高出許多,也隻能堅持四五個時辰。再加上他性格謹慎,在青蛇小鎮裏,他將修為隱藏在出神之境,即便是在自己的屋子裏,也斷然不敢表現出與之不相當的念力高低。所以他從來都是每過一個時辰就休息上幾個時辰,一天下來,最多也不過有四五個時辰在收取天地氣運。
他能在青蛇小鎮安然生活十年之久,而且還時不時客串劫道悍匪,豈是全靠運氣?這種東西,他很多年不相信。
一個時辰後,他準時睜開雙目,全身布滿故意逼出的汗水,一臉疲累之色。
靈台之上,隻屬於小生天的那片天地中,小生天舒服地躺在他那個巨大的巢穴中,美美地打了個嗝。半顆八階上品靈藥煞血羅漢,足夠維持他一個月無恙,一個月以後,就需要再想辦法了!
又想到小林胥早就治好了小滅仙,小生天立刻懊惱,咕噥埋怨道:“小林胥,你什麼時候才能治好我啊?我都改口了??????”
好心情完全被這句話破壞,林胥一臉苦笑,傳給小生天一道識道:“煞血羅漢都給你弄來了,你急什麼?你以為你的本源跟滅仙藤一樣這麼好找啊?”
桃生天立刻頭搖得布魯魯響,否認道:“當然不是,小滅仙怎麼能跟我比呢?!”
林胥笑。
這世間萬象更新,唯獨小生天從未改變。
他起身,長歎一聲,一揮手收起陶瓷水壺與大碗,走到了門口,原本均勻的步伐卻突然停滯,像是在想,他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最後看了一眼這住了十年的“家”,林胥一步踏出光幕。
畢竟是十年平靜的生活,這一眼,算是留戀。
就在他徹底在屋內消失的瞬間,一股無形的火焰突然自其身上發出,這股火焰控製極妙,極迅速地在石屋內表麵燒了一遍,不該存在的石桌石凳石床瞬間被焚燒不見。這間石屋,徹底失去了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隻剩一株被壓彎根部的野草在輕輕抖動身上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