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漂亮的男人跑錯片場了?這是柏玉對沈戟的第一印象。
這兒雜亂、鬆弛,甚至十分吵鬧。矜貴得像一件展品的人應該待在上流宴會,或是地標建築的會議大廳。總之不該在他這不到400平的“盲罪”推理館。
柏玉端著剛做好的咖啡,本想立即回到辦公桌前繼續構思新的劇本,卻在經過窗戶時被樓下的動靜所吸引,在窗邊一倚就是十來分鍾。
樓下的男人被一群人簇擁著。
這些人有的是推理館的員工,都很年輕,穿著隨意;有的是鋒光傳媒項目組派過來的工作人員,打扮要正式一些;還有做場景布置的工人,穿著灰色或者軍綠色的工裝。單是衣服,就能將他們區分開來,各成一派。
男人卻自成一派,分外突出。修身的深灰色定製西裝將男人襯托得高挑頎長,裏麵的黑色襯衣露出小截衣袖,兩邊各有一枚精巧的袖扣。
好歹是個不小的項目,合作者穿定製西裝倒沒什麼,但三件套一樣不缺,外套還是戧駁領,襯衣的尖角領上掛著一枚領針,再加上口袋巾,這就正式得誇張了。
柏玉寫本子寫得暈頭轉向,忽然看到這麼一個人,若不是對方這身行頭價值不菲,他簡直要以為是哪個劇本裏的霸總NPC。
一個女孩抱著筆記本,看樣子是在向男人彙報什麼。男人皺著眉,神色嚴肅冷淡,似乎很不滿意。
柏玉拿出手機,找到詹夢發來的流程安排,一掃,看到了個名字。沈戟,項目總製作人。柏玉又看向樓下。這麼大的派頭,看來就是這個叫沈戟的了。
這幾年劇本殺市場火爆,柏玉去年和發小詹夢合夥開了“盲罪”。暉城是座大城市,最早的市中心在北邊,幾家老牌桌遊店、密室都擠在那兒。詹夢本來也想開在北邊,雖然租金高、競爭激烈,但客人也多。柏玉開車把暉城大街小巷兜了個遍,最終在新發展起來的南部創意園租下一套別墅。
開業前詹夢擔心生意做不起來,事實也的確如此。不過才過兩三個月,“盲罪”就靠原創的高質量本子贏得口碑。
開線下店的,幾乎都是向發行商購買本子,能夠自己寫本的寥寥無幾,小店也養不起專門創作者。發行商的本子良莠不齊,最好的那一批不是有錢就能買,城市獨家和城市限定獨家都被老店壟斷了。“盲罪”的本子,一部分是柏玉寫的,一部分是柏玉請人寫的,最普通的質量也不差,一年下來,名聲就打出去了。
但光靠口碑還是不夠,線下店如雨後春筍,走得慢一點,馬上就會被衝上來的踩死。詹夢從來不插手內容,卻為宣傳殫精竭慮。
年初,鋒光傳媒放出劇本殺網綜的消息時,詹夢就盯上了。
半個月前,項目終於敲定,“盲罪”和北部的兩家老牌店一同成為這檔網綜在暉城的合作方。
正式錄製之前,有許多準備工作,這幾天一直有項目組的人來“盲罪”交流,挑劇本、布景、和NPC磨合。
具體工作柏玉沒管,隻按詹夢說的找了三個還未麵世的劇本。
現在已經是11月,馬上就要到年末生意高峰期,他打算趕一些新劇本出來。
員工忙,老板也忙,“盲罪”這陣子半夜都亮著燈,正好接待了幾撥淩晨場愛好者。
玩家們在靚團點評上驚呼太陽打西邊出來,“盲罪”居然勤奮得開淩晨場了。
碰巧又給“盲罪”引了不少的流。
柏玉自己其實不大想參加網綜,嫌麻煩。
但合夥人積極賺錢的樣子令他感動,員工們也挺興奮,個個躍躍欲試,他總不能掃興。
隻是新劇本給了項目組,他在元旦春節前上新的壓力就大了起來。
沈戟跟著主持人往一個房間走去,連背影都是端著的,單是看一眼也覺得累。
柏玉笑了聲,回到桌前趕劇本。
可剛點開文檔,電腦右下方就跳出一個彈框。
[男神寧安談理想型]
柏玉眼神忽然沉下來,想關掉彈框,手卻鬼使神差地點了“打開”。
不過是條無聊的娛樂新聞。
寧安是個音樂製作人,在娛樂圈裏是公認的清流——溫柔低調,才華橫溢,貌美端莊。
入行十多年,寧安堅持自己的音樂,從無黑料,沒有爆紅過,但細水流長,不缺歌迷。
今年他為一個小成本文藝片製作了音樂,機緣巧合,文藝片大火,他也走進了大眾的視野,受邀參加幾檔音樂節目,時不時上新聞。
“理想型啊……”寧安在鏡頭下溫和地笑了笑,“我喜歡能給與我靈感的人。”
進度條還剩三分之二,柏玉已經關掉了視頻。創作欲消失得一幹二淨。
視頻上的男人從容得體,一顰一笑都詮釋著“男神”的意義,媒體沒有用錯詞。
可他了解寧安並不男神的一麵,知曉寧安的所有惡劣,一如寧安清楚他的卑劣。
他與寧安在一起很多年,18歲,他追求25歲的寧安。
寧安是他的初戀。
他們沒有任何問題,從生活到上床,一切契合,但寧安還是跟他提了分手,因為他已經無法給與寧安靈感。
在一起七年,長談之後,他們心平氣和地分手。
他不知道寧安的心平氣和是不是偽裝,他的反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