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飲食?消化不良?柏玉懷疑自己聽錯了。
沈戟痛成那樣,他都做好了緊急轉院的準備,結果沈戟居然是……
“就是吃撐了。”醫生補充道:“你們年輕人啊,吃東西還是要注意一下,不要因為好吃就暴飲暴食,唉,一到冬天就吃得多,我都接多少個暴飲暴食的了……”
診室開著空調,還放著一個燒紅的暖爐,柏玉低頭,看見沈戟的耳尖紅得厲害。
一路這麼折騰過來,食物消化了一些,沈戟已經沒有之前在房間裏那麼痛了,腦子也不再像漿糊。
人在難受到失去理智時,很容易接受自己的窘迫,也顧及不到麵子裏子,但一清醒,就難免計較體麵。醫生當著柏玉的麵說他暴飲暴食,他有點尷尬,抬頭看柏玉,發現柏玉正好也在看他。
“我……”
“走吧走吧。”醫生擺擺手,“回去好好休息,最近幾天吃清淡些。”
來時一人著急一人痛,兵荒馬亂的,車上誰也沒說話,回賓館時各懷心事,還是沒人說話。
沈戟坐在副駕,手慢慢揉著胃,餘光時不時往駕駛座上瞥。
這一天簡直太漫長了,沈祥的嘲諷,回程途中遇到大雪,撞緩衝欄,車壞了,遇到柏玉……
其實前麵發生的一切,雖然很不愉快,但都在他能夠妥善處理的範疇中,直到遇到柏玉,才開始向一個他把控不了的方向發展。
他今天沒有在外表上花心思,穿著沒有特色的衣服,連頭發都沒有打理。他以最普通的一麵遇到了工作上認識的人。
不,不止。
這人看到的是被困在車裏的他,沒有吃過汽鍋魚的他,被胃痛折磨得縮在床上的他,還有……被醫生揭露暴飲暴食的他。
他兢兢業業給自己築起的牆好像一夜之間被戳了一個洞,柏玉看到了他不想被外人看到的一麵。
沒有華麗的外衣,沒有隨時隨地都清醒敏銳的大腦,會在雪裏發呆,對食物貪婪到極點。
和他被關在牢獄裏的哥哥沒有任何區別。
這些意料之外的狀況讓他坐立不安,迫切地想要把破碎的形象補回來,卻聽柏玉道:“還痛不痛?”
沈戟有幾秒鍾睜大雙眼,緊盯著前方泥濘的小路,沒有呼吸。
在柏玉開口之前,他很擔心聽見嘲弄的話,比如帶著輕浮笑意的“你吃撐了啊?”“幹嘛暴飲暴食呢?”可柏玉隻是問他痛不痛。
他仔細品味這句話,柏玉的聲音低沉,聽著很舒服,他以挑刺的目的過濾了幾遍,還是隻聽出了關心的意思,沒有一點諷刺。
這反倒讓他手足無措起來。
“不怎麼痛了,謝謝。”憋了好一會兒,才生硬地吐出一句話。
柏玉點點頭,繼續開車。
沈戟吃魚吃撐,他怎麼都想不到。這事回憶起來其實挺好笑的,遇到好吃的,誰都傾向於多吃點,但即便是他這種生活隨意的人,也不會把自己撐到進醫院,更別說沈老師。
沈老師剛才……真的好像一個貪吃的小朋友啊,還不敢上醫院。
不過一想沈戟痛得說不出話的樣子,柏玉又不大笑得出來了。暴飲暴食其實挺危險的。
柏玉轉念一想,現在很多人壓力大,靠進食來減壓,沈老師別是“慣犯”了吧?俞彬不是說沈老師犯錯後被降職麼?所以負擔才這麼大?
回到賓館,柏玉嫌房間裏的燒水壺不幹淨,下樓跟胖大姐要熱水,回來正好撞見沈戟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