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盞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迷茫了,所有人都離她好遠、好遠,遠的她看不真切,她凝視著遠處,飄渺的天際被大雁劃破長空,拉下一條長長的雲痕,她閉上了眼,一切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樣子。
七年前的那個夜裏,她第一次見到陸勻離,他也是像現在這樣,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目光陰冷而淩厲,馬鞭一揚,橫掃千軍如卷席。
他還是他,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帝皇,而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她凝視著他,眼前的他越來越不清晰了,沈青盞好想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抓著他,抓住他的衣袖,抓著他的手,然後把他狠狠的留在自己身邊。
那樣多好。
如果一切沒改變過,那該多好啊。
手撐著馬鞍,陸勻離翻身下馬,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走來,眼神緊緊的凝固在她的身上,銳利的鋒芒如同鷹隼,空中的火花激蕩,萬千兵馬齊齊注視著那個嬌小的女子:沈青盞。
突然,陸勻離停住了腳步,他遙遙的望著女子,薄唇輕抿,半響後,才道,“放了她!”
寒光四散間,帶著睥睨天下的冷傲,孤注一擲的決絕,冷辣淩厲的氣勢,不由讓宛君離為之一怔,很快,他恢複了平靜,似笑非笑的道,“你覺得可能嗎?陸勻離,現在沈青盞在我手上,除非你跪地向我求饒,並且交出你的兵力,我就放了她。”
沈青盞閉上了眼,嘴角化開了一絲淺笑,陸勻離不會這麼做的。
天地間長風激蕩,三國大軍彙聚在茫茫天地之間,聲勢駭人。
而三方軍隊之間,隻有一個女子,立於最中央的位置,攪亂了這亂世的局。
狂風平地而起,女子半仰著頭,凝視著遠方的男子,蒼茫的雪地中,他的輪廓慢慢的清晰了,在閃爍的天光下,有著恍若隔世的俊美,沈青盞凝視著眼前的男子,突然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來,在那一刻,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定格了,她直視著俊美的男子,好想將他牢牢記住,再也不忘記,無論到了什麼地方,她都想記得他的臉,他的眼神,關於他的一切,她都不想忘記。
眼淚傾盆而出,她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到最後甚至看不清他的臉,他俊朗的麵孔仿佛塵土一般消失了,仿佛傾塌的大廈,沒了任何痕跡。
陸勻離,若有來生,你還會記得我嗎?
會記得那個為你哭,為你笑,為你放棄一切,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的女子,你還會記得那個我嗎?
沈青盞笑了起來,她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掃過,終於,她決絕的抽出了手中的匕首,一刀劃開了綁住她的繩索,敏捷的身體從十字架上跳了下來。
“青盞!”
天地空曠,萬籟俱靜,無數雙眼睛盯著這一片蒼茫的天地,亂世的風雲翻滾著,叫囂著,為這可歌可泣的一幕唱響最後的高歌。
沈青盞半仰著頭,她好累了,撐不下去了,陸勻離的輪廓逐漸模糊,他如一道閃電似的飛奔而來,突然伸出了手,向她的臉孔摸去。
隻差那一點點的距離,他差一點就夠到沈青盞了,就差那一點點的距離,咚的一聲,女子的雙膝跪倒在地,匕首刺進了她的小腹,鮮血滾滾而落,染紅了潔白的雪地,染成了一片一片嬌豔的花海。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沒遇到你,會不會比現在好。
“青盞!”
狂風呼嘯,白雪皚皚,浩瀚的雪地一片森冷,肅殺的氣息在周圍彌漫,殺機欲裂,顧冽寒一揚手,千軍萬馬呼嘯而來,刀光劍影之中,血流成河,戰士們殺紅了眼,將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熊熊的殺機在每個人的眼裏奔騰著,叫囂翻滾著。
漫天的狂風卷起了雪,如鋒利的刀拍打在每個人的臉上,狠狠的抽在每個人的心裏。
沈青盞的長發漫天飛舞著,好似黑暗裏幽冷的螢火,華麗的旋轉著,她倒在了陸勻離的懷裏,廝殺聲、憤怒聲仿佛離她遠去了,周圍的一切陷入了無止境的殺戮,人們爭奪著、瘋狂著,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在爭搶什麼。
真的好傻,他們在爭奪什麼呢,沈青盞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陸勻離的衣服上,她換換的伸出顫抖的手,握著他的衣襟。
這是我最後一次靠在你的懷裏了,請原諒我,我殺了我自己,殺了你最心愛的女人,殺了我們的孩子。
是不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懲罰我一次一次的離開你。
她的指尖順著衣襟直到他蒼白的臉頰,他俊美的下顎,輪廓分明的臉,“陸勻離……”
沙啞的聲音輕輕喚道他的名字,苦忍了太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很快就被風幹了。
“青盞,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他雙手顫抖的抱起了她,在雪地裏奔跑著,可不可以再快一點,隻要再快一點,我願意用全部跟你交換,什麼江山皇位,什麼長生不死,我統統不要了,我隻要她!我隻要她留在我身邊!
他哭的像個孩子,懷中抱著此生最愛的女子,沈青盞,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為什麼你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有多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