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後,帶著一身清香,阿珞掀開紗帳,慢慢躺了下去。身和心的雙重疲憊讓她本以為一躺上床便可好好休息一下,可無數個問題縈繞在心頭,她怎麼想也還是毫無思緒,腦子都絞成了一團亂麻,翻來覆去,了無睡意。珞珞索性起身,披了一層薄如蠶翼的輕紗,出去走一走。
夜涼如水,清新的月光傾瀉而下,給大地罩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偶有微風吹過,吹起阿珞身上的輕紗,淺拂天際,隨風搖曳。此刻的她好似在月宮中隨興而舞的仙子,以風為弦,以光為伴,輕紗繞身,全身似被一抹柔光籠罩,如此清雅,如此空靈。寧幕辰一轉身,就看到了這樣一幅美麗的畫麵。
寂寂曇花半夜開,月下美人婀娜來。
寧幕辰的腦子裏此刻就這一句話在打轉。從當年的驚鴻一瞥到如今的月下美人,阿珞就好似一幅永遠沒有盡頭的畫卷,徐徐展開在他的眼前。古人有雲: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皎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阿珞之於他,就是這樣一個獨特的存在。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一喜一憂無不牽動著他的心神。從當年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到如今這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他幾乎見證了她所有或憂或喜的成長曆程,而他對她的愛,也在這個過程中日漸升華。
誠然,阿珞擁有著傾世傾城的外貌,但他愛的,是阿珞突遭大變後的堅韌心性,是阿珞柔弱外表下隱藏的強大內心,是阿珞陽光笑容背後自己默默*傷口的巨大勇氣。這樣的她,怎能讓他不憐惜,怎能讓他不愛?所以,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也一定要守護阿珞的周全。就像初見時,他對她許下的承諾那樣。即便隻能在背後癡癡的看著她,他也一樣甘之如飴。
“師兄”,阿珞一轉頭就看到了靜立於樹下的寧幕辰,她輕輕地喚了一聲。
“哦,阿珞,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聽到阿珞喚他的聲音,寧幕辰有些尷尬地咳了咳,隨即不經意地問道。
“睡不著,出來走走。”阿珞輕言淺笑。
安靜了一會兒,寧幕辰似做出了重大決定似的開口說道:“阿珞,你老實告訴我,你對他,還有情嗎?”
似是驚訝於寧幕辰的問題,珞珞怔了一會兒,方才答道:“師兄,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像是知曉阿珞的反應一樣,寧幕辰苦笑了一下,都兩年了,阿珞還是忘不了他。
“果然,你心裏還是有他。”
“你這次進宮,不僅是想為你父母找個答案,也是想為你和他找個答案吧。阿珞,我說得對嗎?”
阿珞沉默著,她不知道她要怎麼樣回答他這個問題,索性一路沉默到底。其實,有些東西,連她自己都沒想清楚。
望著沉默的阿珞,寧幕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他們這幾個都是如此看不開的癡人,明明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看開點反而能生活得更簡單幸福,可是卻沒有一個做得到,阿珞如此,他自己如此,甚至連他也是如此。即使痛到度日如年,也舍不得放棄。
可能是他們生活的環境,從來都不曾給予他們簡單生活的權利。
唉,世上,唯有感情二字最是難懂。
“師父已囑咐過我,讓我盡全力幫助你。放心吧,阿珞,即使師父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因為我知道,隻有他,才能將你心裏的火熄滅,隻有他,才能讓你不再愛他,隻有這樣,我才有機會,更靠近你一點點。
說完,寧幕辰囑咐了一聲便轉身離開。背影蕭索淒涼卻又堅定不移。
阿珞看著寧幕辰離開的背影,眼裏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酸澀。
“師兄”,尚未察覺時她已開口叫住了寧幕辰,“你說得都對,我隻是不甘心。他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在我什麼都不懂的時候霸占了我所有的思想,拿走了我所有對愛情的憧憬。然後他又那麼瀟灑那麼輕鬆的轉身走人,還把我所擁有的東西全部都一個一個親自打碎在我的麵前。可是即使這樣,我還是沒有辦法忘掉他。我在仇恨和愛裏掙紮的時候,他在幹什麼?我在夜裏痛苦輾轉反側的時候,他又在幹什麼?他有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所享受的、所擁有的,都是完完全全屬於我們青汐的東西,憑什麼,憑什麼隻有我一個人痛苦,憑什麼他就能如此心安理得的過著他自己的日子,憑什麼那麼對我,憑什麼那麼傷害我?”
她其實隻是看不得他在沒有她的日子裏也過得那麼好,缺了她,他怎麼可以幸福,怎麼可以!
寧幕辰安靜地聽著,沒有轉身,握得青筋暴起的手很久才放下來。
軒轅澈,我隻把阿珞還給你這一次,就這一次,如果你再這樣傷害她,我絕對立馬帶她走,還要攪得你這泱泱天朝雞犬不寧!我不是可憐你,我是為了阿珞!
未發一言,寧幕辰轉身便走。
終於,這月下,隻剩了阿珞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