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在街邊小商販的叫賣聲裏慢慢來臨的,初夏的早晨格外的沁人心脾,其中夾雜著春末的清涼和泥土的芬芳,絢爛的朝陽把大地渲染的一片金黃。
沈致準時醒來,收拾好了裝具和行囊,一副標準的驢友裝扮,其中並沒有殺人的工具,真正的殺手自是不需要帶著槍隨行,那是亡命徒才會做的事情。
確認了牆外沒有行人,沈致縱身輕輕躍出小院,悠然出了這片荒舊的老城區。他原本是打算去黃山旅行,半路上借到了胖子的電話轉折而來,如今事情不需要繼續,自然是按照自己的原目的出發,這也是沈致這些年的兩大職業之一,不殺人,便旅行。
在街邊的小吃攤上吃了早茶,極具北方特色的早餐讓沈致胃口不錯,付過餐錢出來,沈致想了想還是在丟掉臨時電話卡之前給胖子打了個電話,道個別。撥號而出,電話那頭出乎意料的無法接通,這讓沈致稍稍有些詫異,胖子在不告訴自己新的聯係方式之前是從未換電話號碼的,這些年一直如此,這種情況在沈致與胖子合作多年的時間裏尚且是第一次,思索中的沈致被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驚醒,他抬頭看著幾輛警車夾雜著一輛救護車在行人不多的街道上呼嘯而過。
沈致皺了皺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頭悄然泛起。他招了一輛出租車,報了一處地名,正是胖子的餐館。沈致一次次的按著重播鍵,全是無法接通。他閉著眼睛,讓自己什麼也不想,究竟事情如何到了餐館自然便知。
出租車穩穩的刹停,出租車濃鬱的本地話傳來:“小哥,到咯。”沈致下車朝著街區的另一頭走去,他從未來過胖子的餐館,這個地址也是胖子幾年前隨口一說,他卻一直沒有忘記。等沈致看到胖子的餐館時,隻有幾間斷垣殘壁在餘燼中泛起嫋嫋青煙,警察已經設立了警戒線,救護車卻是不見了,沈致的眉頭蹙的越發深了,他不動聲色的來到圍觀的人群中,幾個相近的鄰居正在惋惜交談著。
“哎…真是可憐啊,”“是啊,四口人說沒就沒了。”一個中年人歎息道:“老徐還約好了我今天下棋,沒想到…哎。”
沈致知道中年人嘴裏的老徐就是胖子,看著一片焦黑的餐館,聞著彌漫到空氣中的灰燼氣息,一種從未有過的傷感讓他覺得很悲苦,翻騰的苦悶肆意的充斥這胸腔,幾欲作嘔。自踏足這行以來,沈致無異見慣了生死,本不應如此,若是胖子之前逢此大禍倒也罷了,而昨天沈致可是親耳聽到胖子退休的話語,句句言言猶還在耳旁飄蕩,而如今卻突遭滅門慘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苦澀,沈致神色平靜看著焦黑慘敗的殘垣道:“也不知是天災人禍,怎麼也不見救護車呢?”“剛才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已經來了,遺體已經拉走了,聽警察說初步勘驗是煤氣爆炸起火,哎…老徐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旁邊的中年鄰居說著搖頭走開了。
沈致認為胖子可以被砍死槍殺勒死但絕對不會就這麼窩囊的死於瓦斯煤氣,敏銳的沈致心裏一瞬間就把胖子的死和這次任務聯係上,胖子做事一向不留尾巴,謹慎至極。唯一感覺到棘手的便是這一次的事情。甚至因為此事都動了退休遠走他鄉的地步。難道事情真的有這麼巧麼,胖子剛準備退休,第二天便被人滅了滿門。
一陣震動傳來,原本是要丟棄的電話毫無預兆也毫無理由的響了起來。沈致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本地號碼,暗自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卻沒有開口。隻是等著對方說話。
電話那頭傳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徐胖子死了,他三番五次的找人殺我,你可知我是誰?”沈致的眼裏閃過一絲狠厲,卻還是沒有說話。對麵那人繼續道:“你是他找來的殺手吧?我叫鍾大河,你為什麼還不來殺我呢?我可是一直期待著你動手呢,和前麵幾位相比,你不夠專業啊。”沈致靜靜的聽著,鍾大河又說道:“我看你遲遲不出現,所以為了請你出來特意準備了一場火焰,喜歡麼?聽我的人說,那死胖子倒是深藏不露呢,手底下功夫倒也不俗,很是費了我一翻功夫。”
沈致長長的吐了一口鬱氣,蹙著眉頭對鍾大河說道:“恭喜你,你是第一個我不收傭金的目標,你大概需要準備後事了。”鍾大河哈哈大笑著,就連電話這頭的沈致甚至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得意,聽他說道:“怎麼可以不收傭金呢?鍾某人還覺得區區幾百萬太低了,等你死後,我會把傭金提到一千萬,哈哈。”沈致在鍾大河嘴裏感受到了一絲異樣,“你提傭金?你自己出錢找殺手殺自己?”“狗屁殺手,除了躲在陰暗處打個黑槍還能有什麼用處,就算什麼雙狼也是徒有其名,不堪一擊。希望你可以讓我有些樂趣。不要讓我太失望才好。”在得意的笑聲中,鍾大河掛掉了電話。
沈致握著電話站在初夏的朝陽裏,忽然覺得有些恍惚,自己買凶殺自己,難道現在的有錢人喜歡上了這種極富挑戰性的新娛樂方式?此人如果不是對自己極度自信就是智商有問題,鍾大河毫無疑問是普通人眼裏的成功人士,這種人智商有問題的可能性自然很小,那便是對自己非常有信心,自信到這種看似置自身於危地的行為隻是一個調節生活的遊戲。可是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富翁怎麼會有這種膽量和信心?他的信心來自何處?此時一連串的疑問在沈致心裏劃過,隻是這些疑問怕也隻有鍾大河自己才能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