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嵐神色微微一斂，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源。
沈源頓時大驚，先前以為那不過是個熱血冒進，急於立功的小頭目，沒想到竟然是這柳嵐！
怪不得那人身量纖細，甚至未著甲胄，先前匆忙撤離，沈源也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沒想到這一個疏忽，經險些釀成大禍！
此時沈源無比慶幸石毅為柳嵐擋了那一箭，否則以姬啟對這少年的重視程度，隻怕他性命堪憂！
不過，沈源還沒來得及僥幸多久，對上柳嵐眼底的徹骨冷意時，卻不禁心中一凜。
是了，那石毅既然能為柳嵐擋箭，可見這兩人關係絕對不一般，而現在要關心的，已經不是柳嵐為何會與靠山王麾下的副將石毅如此親厚的問題，而是……柳嵐會不會將石毅的死歸咎到他的身上。
而看著他的神情，事情多半是如此了。
沈源心中“咯噔”一下，雖然他並不畏懼柳嵐，但是卻不能不顧忌著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孫繼業，柳嵐背後站著的是大周的皇帝，他會不會將怒火轉移到孫繼業身上呢？
顯然，孫繼業略一思忖，也想到了這一點。
不過到底是身處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縱然覺得有些棘手，他也並不至於怕了柳嵐。
更何況……沈源充其量隻是一個誘因，若是他掌握的情況不錯，或許這是一個絕妙的機會——將柳嵐的怒火轉移到張之義的身上，讓他們窩裏反！
這麼想著，孫繼業不動聲色地移步到柳嵐與沈源之間，隔斷了柳嵐憤怒的目光。
“若是如此，當真是老夫的不是了，沈源這孩子老夫自小看著他長大，忠勇有餘，謀略卻不足，今日讓他誤傷了石將軍，更是差一點傷到了賢侄，可當真是罪不可恕！若是賢侄不解氣，老夫立刻便軍法處置！”
孫繼業一番話說得聲情並茂，全然是在讓著柳嵐的姿態，但是話中的意思卻都是在為沈源開脫。
莫說雙方開戰之時各為其主，柳嵐既是姬啟的人，本該站在他們這一邊，卻去幫助了石毅，本就不好解釋，孫繼業此言，便是故意繞過了這一點，給柳嵐留了麵子，同是卻也是在暗暗提醒著她。
“你擅自射傷石將軍，致其重傷不治，本官罰你一百軍棍，你可有異議？”
沒等柳嵐回答，孫繼業便轉頭望向沈源，神情嚴肅地厲聲道。
沈源單膝跪地，低著頭，恭謹道：“末將甘願受罰。”
聽到“一百軍棍”這個字眼，柳嵐驀地眯了眯眼，拳頭忍不住緊緊地攥了起來。
雖然她明知道，石毅的死並不完全是沈源的責任，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先前就已經重傷體虛，尚未休養好便又跟著自己奔波，甚至還撐著傷重的身體秒殺了對方一員大將，說到底，會出現這樣的結果，罪魁禍首，應該是她啊！
而沈源那一箭，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導火索。
若是當初她沒有去招惹石毅，致使他生生受了一百軍棍；如果她沒有出於自己的私心同意石毅一道前來；如果她沒有為了要除去風而自作主張地衝到幽州的隊伍中去……
或許便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對於沈源的憤怒與恨意，何嚐不是柳嵐對自己深深自責的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