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百步九折縈岩巒
1萬福陰風
送走粱王後,潘與令狐兩族殆無虛日,忙於族事。令狐紳返鄉之日,令狐團圓去了翡翠玦,向梨迦穆辭行。無缺也跟去了,他與梨迦穆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無缺九歲那年被梨迦穆相中一並收了去,隻是他始終不肯無缺尊他為師。
兩人船下黃龍灘,施展輕身身法,攀上山頭。午後的陽光明媚,翡翠玦鮮綠欲滴,令狐團圓到了玦前,心生感歎。草木無情,豈在乎人之離情?
“你不妨請梨先生同往?”無缺提議。
令狐團圓道:“隻怕師傅不答應。”梨迦穆十餘年隻字未提他身為西日皇族的秘門傳人,提了也隻道令狐團圓日後可能碰到同門,意味著他不打算見同門。既不想見同門,自然不肯見皇族中人。
無缺道:“你得去問他。不問如何知道,他是去還留?”
令狐團圓點頭,忽覺翡翠玦下寒風刮起。無缺道聲“小心”,兩人同時躍下,墓穴陰風密布,與玦上風光天壤之別。令狐團圓欲行前,被無缺拉後:“你到我身後。”
令狐團圓見他麵色凝重,不好爭前,隻運起渾身氣勁抵擋墓地陰氣。兩人一前一後,飛速往前,越行陰風越重。無缺突然停了身法,令狐團圓險些撞上他後背,她剛問“怎麼了?”無缺就側身虛掩住其妹,前方猛爆出強大的氣勁,吹鼓起兩人衣衫。
令狐團圓在無缺懷中震驚,何時無缺的感知勝過了她?而隨著前方氣勁的狂瀉奔湧,墓穴發出了沉悶壓抑的轟鳴聲,仿佛被陰風壓抑了許久,積蓄的力量噴薄而出。整座墓地在顫栗,石壁剝脫下一層層石片,石片夾著石屑到處肆虐。無缺不假思索,由虛掩改了緊摟,旋身帶著妹子閃到了角落。無數石片從他身旁擦過,彈射激釘入石壁,又或跌震地麵。待到墓地震顫暫休,風又呼嘯穿梭,聲勢遠大之前,陰森森又冰寒寒。
無缺和令狐團圓心知,此情意味著翡翠玦來了強敵。來人與梨迦穆交手,能造出如此動靜,必然是與梨迦穆一般級數的高手。隻有高手過招,才會將氣勁控製如斯,或韜晦待時或激流滂湃。
無缺猶豫,他與團圓沒到那個級數,過去也幫不上梨迦穆。令狐團圓卻看到他衣衫多處破損,臉頰也被石屑劃出兩道血痕,她一時血熱,從他懷裏鑽出,搶先開道。她這一跑,無缺來不及拉住,隻得緊緊尾隨。
劍吟夾雜戾風,如同無數把利劍,不斷地衝出墓室。令狐團圓首先艱難地站到了門口,她擔憂師傅,卻隻能止步門前,再往前陰寒透骨,乃兩高手過招形成的氣場。無缺跟上並肩,眼前墓室已麵目全非,仿佛被揭了一層石皮似的,失了往日的灰,色白形慘。
梨迦穆未持青冥劍,隻握了把竹劍,竹劍早在氣勁交加中冰凍成棍,一層冰霜覆蓋其上,每每於交手中磕去一層,又迅速凝結新的一層。他的對手是一位奇特的男子。發灰黑,衣裳灰黑,貌整齊,周身整齊,麵膚微黃不帶表情,猶如木雕假人。他空手應對梨迦穆不落下風,爪風犀利伴隨著陣陣陰風。
令狐團圓看了幾眼,暫緩下心。師傅未用青冥就還有餘手,倒是冰劍所展的劍式,她前所未見。與寂滅七劍風格不同,也與往日梨迦穆的精妙絕劍不同,冰劍每走一式,她都看得極不舒服。無缺亦是一般不適,盯看梨迦穆的劍隻覺渾身氣血逆流。
劍式簡約率性,仿佛無心而出,卻劍劍落指對方難接之處,若換了令狐團圓和無缺應對,恐怕連一招都接不住。而來敵委實了得,盡數化解了梨迦穆的劍式。他爪掌功夫卓越,內勁更是渾厚。有幾劍分明要招呼到他身,他卻憑借散發出的氣勁所凝氣場,混爪式彈開。墓中盤旋的陰風就由他而生。
令狐團圓和無缺從未見過如此陣勢,盡管看著劍式逆血般難受,卻也很快的沉迷在世間頂尖高手的對決中。兩人以往隻知梨迦穆的修為莫測高深,一直不明水深幾何,目下終於有了比照。
梨迦穆早知墓穴來人,眼角餘光瞥到一雙癡迷後,心下暗歎。他和那人的對決,豈是如今的兩人能旁觀的?
對手仿似洞透了梨迦穆的心思,揮爪彈開冰劍後,瞬間避退三尺。他收斂陰風後,以一把低柔嗓音細語:“你我十餘年後的再度交手,暫且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