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七月之秘
十一月望著畫像道:“四月入不了宮,所以就求我照應你。”
令狐團圓直直地凝望畫像,就是看不清娘親的真容。至於四月,她從未放在心上,隆德坊一事後,四月就一直暗中跟隨她,她說過他兩次,四月置若罔聞,她也就懶得說他了。按照平鎮的分析,現在的四月沒有害她的理由,最多有些私心。
“這是我娘親吧?”葉琴師,不是她娘親還會是誰?隻是娘親的畫像為何會在這裏?
“是啊!”十一月垂首道,“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知道顧泊憶的名如何來的嗎?這是昔瑤殿,而泊憶是二十年前盛京姬肆最紅的琴曲名。”
令狐團圓心頭一重,她的娘親與雍帝有故事。
“陛下最終留不下她,隻留下一片回憶。”十一月感傷地道,“你娘走得太早,你肯定記不住她的容貌,可是我要與你說,即便你記住了,也是惘然。當年的宮廷畫師,大杲第一的畫師,也無法畫出你娘的全貌。畫師曾努力的嚐試了許多次,多一筆是另一人,少一筆又是另一人,不多不少也是另一人,始終無法將你娘親呈現筆下。”
令狐團圓不禁想到萬福的戲語,“你娘和公公我好生相像,我們都是其貌不揚,放在人堆裏就找不著的人,可一笑起來,你娘就是絕代佳人……”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你究竟想與我說什麼?”令狐團圓不覺著十一月引她來昔瑤殿,就為了說這些。
十一月慢慢地轉過了身,一張被歲月雕琢過的臉,卻磨不去與生俱來的清秀。
“我能被選入七月,最後成為十一月,全仰仗了你娘親。”十一月微笑地道,“他們一個沒有殺我,一個待我青眼有加,無非是我是你娘揀來的。你娘,她改變了我的命運,我很感激她,可我的感激隻限於給她燒燒香……其實,我更恨她!”
令狐團圓皺眉。
“我從九華宮一路跟隨你,看著我最敬最恨的人的女兒,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令狐團圓已然聽不進去了,十一月前後的話語矛盾,一麵說四月托他照應她,一麵又說他最恨她的娘親。無論是十一月還是她父親或無缺,隻要一提及她的娘親,說詞都古怪的很。所以,令狐團圓截斷了他的話頭,問道:“那你看出來了嗎?”
“沒有。”
令狐團圓轉身,掉頭。“告辭!”
“等等!”十一月鬼魅般地飄到她身前,擋住去路。
令狐團圓盯著他的臉問:“你是不想我去找萬福?”
十一月怔了怔。令狐團圓一把推開了他,繼續往前走。
“他們在下棋!”十一月提高了一度聲。
“哦!”與她何幹?令狐團圓又走一步,再次被十一月攔阻。
“你去了,大人就輸了!”
令狐團圓疑惑。
十一月沉吟道:“他正在與陛下下棋!”
***
昌華宮正殿,楚長卿隔著珠簾,與雍帝手談。兩人麵前各有一副棋盤,雍帝每落一子,便由萬福代下到楚長卿的棋盤上。
楚長卿的鬥笠擱置在一旁,麵上明顯的疤痕仿佛融入了棋盤,遍布黑白雙色棋子的棋盤,勝負難料詭異難解。
“朕不喜歡輸,但這一局卻希望你能勝出。”珠簾後,雍帝的語調帶著倦意。
楚長卿的手一僵,棋子嵌在兩指間。“無論棋局輸贏,最後的贏家總是陛下。”
雍帝輕聲一笑,問:“那你還下嗎?”
楚長卿落子。“南越葉氏,望舒令狐,其實都在看著我們。”
萬福聞言,惆悵而望窗外夜空,仿似葉鳳瑤的在天之靈,幽靜地注視著昌華宮。
“她是朕的。”雍帝的話音雖輕,卻不容反駁。
過了一會,楚長卿道:“陛下,你我熟修天一訣,天一訣那最詭譎一章名為無解。這麼多年過去了,長卿總算參透了一星半點。”
“哦?”
楚長卿低沉的聲音,宛如一曲古典樂章,徘徊於殿堂上空。“一仆一起,一生一死;一盛一衰,生殺經倫;一生萬象,品物流行;所常無窮,而一不可待。她活著我無法讀懂她,而她死了,卻永遠的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