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可贈明遠(1 / 2)

10可贈明遠

語言,往往流於膚淺,甚至虛偽透頂。相形之下,舉止神態更可靠些。當雍帝擁著身軀僵硬的少女,他即明了,他們之間的鴻溝難以逾越。但現在,雍帝看不懂她的神情了。

這未免匪夷所思,年僅十六的令狐團圓,卻表現的如同宮廷官場上的老油子,既沉著冷靜又雍容不迫。反思她從走出幕後,直到被點砂之前的種種言行,雍帝不由默歎,她從始至終都懷疑著。換作尋常少女,換作旁人,聽聞雍帝那一番大杲獨一的公主話後,早已感動,可她不是旁人。至少這一點她完全符合西日皇族的性格,不輕易動情。

令狐團圓迎上雍帝審視的目光,眨了眨眼。雍帝收回目光,淺笑,再次確定,小團圓被令狐約調教得極好。

令狐團圓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昌華別院的,雍帝點了她砂後,問的都是家常。愛吃什麼,愛做什麼,令狐約如何,令狐氏族如何,望舒好嗎,穆好嗎?但正是此類看似無意義的閑話,才最叫她頭大。

令狐約從小教導她和無缺待人接物的方式,很多她都沒聽進去,隻有一句她記住了。“於細微處,生活習慣及喜好,就能推斷出人的性格,甚至隱藏的性情。”

令狐團圓相信,雍帝詳細調查過她的往事,他分明知曉卻問,隻說明他還在窺探。當令狐團圓實在頭疼的時候,她反問了:陛下喜歡什麼?陛下覺著望舒好嗎?於是雍帝就笑著打發她走了。

十一月領著少女回九華宮,見她不時對著宮牆搖頭,便問道:“你真的不識路嗎?”

令狐團圓白他一眼:“這不還有你嗎?”

十一月一嗆,沉默良久。過了閬夕宮後,他終究忍不住又問:“我的琴彈的真不好嗎?”

令狐團圓沉吟道:“你是伴奏!”

十一月又嗆。他學自葉鳳瑤的琴藝,沒有得到葉鳳瑤後人的認同。

令狐團圓輕歎一聲,道:“其實我也不懂琴藝,隻覺著你僅在配合陛下。”

十一月複雜的望她一眼。

“那些跟我的人,還有告訴我萬福在昌華宮的宮女都是你派來的吧?”令狐團圓撇嘴道,“其實我認路,隻是她居然一五一十的全答了,太不對譜。以後換個對譜的來,對了,你就可以,你對譜!”

十一月再無話。當她是少女,她卻人精了,當她是人精,她又少女了。

令狐團圓回到了九華宮,沒有驚醒宋佚,無聲無息地倒在床上。這一晚的驚心動魄不在納蘭嘔血粱王殺氣上,全在雍帝身上。昌華別院的一幹人等,修為都在她之上,她的匿氣之術如泥牛入海,什麼都探不出。雍帝亦是一位內修高手,他的容貌能說明,他點她一顆朱砂時運用的氣勁更能說明。

但更可怕的還是雍帝的心思。他說得很明白,任何公子都不配,點她一顆砂,就是要她獨守一生。心尖的一滴血,除去,消褪,就是死。溫情脈脈的從來不是帝皇,倘若有,必成廢君。隻有一瞬他叫她覺到了溫情,那是她剛步出幕後不久,他的目光投在了鳳尾琴上。那具琴十有八九是她娘親的。

泊憶,得不到才泊憶,或者得到卻失去。

她的娘親,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

***

按照大杲宮廷禮程,秀女經三審入選後,還需受一個月的禮儀教化。九華宮的諸女不曾想,才入宮沒幾日,金尚儀就帶她們麵聖了。

同旁女一般,令狐團圓身穿粉色襦裙,加半臂,頭代花髻,足登鳳頭絲履,綴於隊尾,跟著金尚儀踏入了昌華宮。一入殿堂,令狐團圓便覺事有蹊蹺,昌華宮的正殿兩側坐滿了人。雍帝選妃有必要那麼多人旁觀嗎?接著,她看到了席居左尾的令狐約,位列右端前排的粱王。

她學身旁的宋佚,與眾女一同參拜雍帝。萬福開始說冠冕堂皇的廢話,誕育名門祥鍾華閥是諸女的門第,孝慈賢良慧敏端秀是諸女的品行。一套詞不知萬福曾經說過多少遍,聽得令狐團圓耳聵,好不容易聽完了,萬福又開始歌功頌德大杲祥和陛下聖明,她不禁遐想,這才是真正萬福朝宗吧?待她回過神來,隻聽到一句,“即日送令狐寶林往粱王府。”令狐團圓不禁一怔,與潘亦心同列隊首的海嵐道:“謝陛下隆恩!”

海嵐許給了粱王?令狐團圓為妹擔憂。

海嵐被宮女領了下去,潘亦心垂首不安,等著她的發派。可是羅嗦的萬福居然不說了,一拂塵後,一排宮女魚貫而出,將她們逐一領走。心灰意冷的潘亦心跟著宮女往側門走,還未走遠,隻聽萬福柔聲地道:“令狐寶林,你留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