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曉夢驚春
她是清醒的,她分明清楚他的意圖,可她也是糊塗的,自欺欺人又能到何時?
她需要從他口中挖出真相,不僅是九華宮她自個的事,還有無缺的事。可她深陷於他的用情中,一次次難於啟齒在他的懷抱中,最後還主動親了他。
這是多麼的羞恥!
不能開口,隻怕她一開口,所有的美好都成夢幻,絲絲縷縷的情意都成欺騙。
他們都這樣了,他們已經這樣了,但她卻不能麵對他。
令狐團圓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西日玄浩不知何時離開了寢室。她隻覺渾身酸澀,一伸展身子,骨頭就脆脆作響。這是西日玄浩造的,他依照潘怡和的書信,替她推宮過脈,手法既生疏力道也不對。
袁初一聽到動靜前來伺候。不多話的侍女麵帶淺笑,令狐團圓不禁多瞟了她幾眼,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問她道:“你來王府多久了?”
“快十一年了。”
令狐團圓為她一算:“那你是我這個年紀入府的。”
袁初一為她係上外袍的掛扣,微笑答:“是啊。”
令狐團圓又瞟了一眼她耐看的麵容,問道:“你為何不找個男人嫁了呢?”
袁初一平靜地答:“如若郡主不棄,奴婢願服侍您一輩子。”
令狐團圓凝視她半響,又問:“初一,你為何叫這個名呢?”
“奴婢生於初一,所以名初一。”袁初一頓了頓,含笑而問,“不知奴婢能否請教,郡主的名又是如何來的呢?”
令狐團圓也笑了:“是我娘親取的。”
“郡主的娘親一定很好看吧?”
令狐團圓陷入回憶,輕聲道:“是呐,娘親很好看。世上就沒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
袁初一仔細地凝看她,她很快回過神來,笑吟吟地問:“初一,你有兄弟嗎?”
袁初一點頭:“奴婢有很多兄弟。”她細細說來,原來她出生於西秦的破落氏族,年幼時家境還過得去,到了雍帝登基那年,西秦的無數世家紛紛倒台,袁氏從此潦倒。袁初一乃妾室所出,狀況就更慘,很小便賣身為奴,展轉幾年,直到被粱王府留用,這才安定了下來。
“奴婢的兄弟,差不多把奴婢都忘了,奴婢也把他們給忘了。”袁初一歎道,“隻記得一個,那是奴婢的小弟弟,奴婢被賣的那天,他追在奴婢的車後,哭了很久……”
“那一定很悲傷。”令狐團圓莫名想到了那一日,四月和三團說她不諳物價,不知貧家艱辛。十銀元就能買一個丫鬟,而她和無缺不過花了十銀元買了一盅酒。
“各按天命,奴婢想不著他們了,但願他們平安一生。”袁初一或許是被令狐團圓勾起了心事,話多了幾句,“郡主和我們的命不同,郡主的親人也和我們不同。有句話奴婢不當說的,但奴婢不想郡主往後後悔。郡主呐,您已經多了一位親人,那就是粱王殿下。”
令狐團圓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袁初一不再言語,而令狐團圓也已確定,這位侍女並不普通。她在提醒她,身為女子就得認命,有人真心待她,她就該死心塌地的回報。
晚膳西日玄浩沒有與她一起用,粱王被困於王府,而她則被困於粱王的寢院。西日玄浩小心提防著外人與她接近,即便四月等人,也隻能偶爾來看望她。
晚膳後服了湯藥,多日不握劍的少女,對著劍發呆。忽聞袁初一在門前喝問:“你來做什麼?”
王氏道:“我來拜謝郡主!”
“讓她進來!”令狐團圓頗覺奇怪,王氏如何進的院子。
洗淨鉛華一身粗婦裝扮的王氏對她行禮:“郡主。”
“你有何事?”
王氏苦澀地道:“我來謝郡主。那日郡主見殿下丟劍,便從殿下身上摔下,我看得很清楚,郡主還負傷在身,手不方便。”
令狐團圓“哦”了聲:“換作旁人,我也不會看著不管的。你不必在意,何況他奪的是我的劍。”
王氏知她不肯受謝,猶豫在場。
“無事便走吧!”令狐團圓轉麵又繼續望劍。
“其實是我求了殿下,來見郡主的。”王氏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