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城裏鎮上
潘微之沒有答,他清淡神色不改,瞧著令狐團圓,後者緩緩地道:“他雖穿了你的衣裳,扮得惟妙惟肖,卻不是你。起初我隻覺著‘你’受傷後有些不同,但後來越發覺到不對。你如何會不正視我?你沒有那般懦弱,從來不。”
潘微之的麵上這才有了一絲笑容。他是親眼看到蘇信易容成他的模樣,言行皆學得酷似。他瞧著令狐團圓不說話,就是想問,你如何知道他不是我?
四月點頭,蘇信能模仿潘微之到尋不出一點破綻,但這兩人的彼此信任他卻混不過去。
“我沒事,城裏出事了。”同樣的話,潘微之說起來,卻是雲淡風輕。他說明了西日玄浩為何北上的原因,原來大杲的最北部,礎海沿岸遭倭寇侵襲,多年未遭遇戰事的北部守軍庸碌無能,雍帝便欽點梁王為帥,北上平亂。這也是雍帝給予西日玄浩的機會,一旦立下軍功,對他日後的前程極有裨益。西日玄浩本該在那蘇駐軍,但蘇信的手下一句話說錯,從來脾氣不好的西日玄浩一鞭又抽爛了人的臉。他沒給蘇信麵子,蘇信的部屬也不給他麵子,兩批人險些在那蘇城火拚。
“那你是如何碰到蘇信的?”
“城裏出事之前,我正在藥房。掌櫃一邊拖延我,一邊遣人請來了蘇信。”潘微之感歎,“就醫術而言,那蘇城主確實了得。他所提的熏藥法,比我所學的高明。他對迷毒也有涉獵,我推測他從我采辦的藥材和用具上,猜出了你所中的是迷毒。隻是他怎麼都想不到,為何他與迷毒無緣。”
“為何?”令狐團圓一直不明白潘微之如何會研製出迷毒,而聽他話裏意思,蘇信的醫術並不差,卻製不出迷毒。
潘微之輕輕搖頭:“一心救人的醫師研製出了毒藥,一心製作毒藥的毒醫卻做不出毒藥裏古怪的迷毒。其實迷毒的最初研製者,用意是製藥救人,而非傷人。”
令狐團圓恍然大悟。蘇信無門而入,隻因方向不對。這使她想到了音武,西日皇族守著天一訣世世代代,卻無門而入。昌帝千辛萬苦得不到的音武,葉疊輕而易舉取到了;而同樣,蘇家世代精通醫術學不到迷毒,潘微之無心插柳卻會了。
接下去發生的事,即便潘微之不說,令狐團圓也猜到了大概。從與蘇信短暫相處中,她不難看出,蘇信比較自信,相比強硬的手段,更鍾意攻心計。所以他沒有為難潘微之,隻借用了衣裳發飾,他同樣也沒有對她如何,僅僅動了動嘴皮子。而蘇信的攻心計也委實厲害,換作旁人恐怕早就唯命是從。
“他扣留下我,自個奔尕南而來。你若應付得稍有差池,我們便全在他掌控之中。”潘微之淡淡笑道。
四月捶拳,沉聲道:“下次我不會那麼大意!”
“他的易容術確實叫人防不勝防,他覬覦著迷毒,這事還沒完。”令狐團圓忽然蹙眉,“不好,我向他提及了梁王,下次他再出手隻怕會更厲害。”
三人同時沉默。蘇信隻要詢問下知悉半年前盛京大事的人,他們的身份就不是秘密。半年前與梁王有關的一個名字,就是明遠郡主。從兩人鬥毆的風傳到曖昧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真的曖昧了,倒沒什麼人知曉。而無論真的假的,說明的都是兩人相幹的事實。
貧民的身份和貴族的不同,而他們還不是尋常的貴族,令狐團圓更是與皇族有瓜葛。杲北蘇家素來是西日皇族最信賴的世家,關於皇儲的選立,放眼滿朝文武,唯有蘇信有置喙之地,旁的人隻要沾染就是一身腥。杲北蘇信,如此重要的一號人物,西日玄浩竟肆無忌憚的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