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擔憂旁人，倒不如想想自個的處境。”前頭坐著的西日玄浩忽然冷冷對潘微之道。
“殿下……”潘微之沉吟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西日玄浩被他一堵，聲調更冷：“當然是滾了！滾得越遠越好，遠遠離開這兒，跑到誰人都尋不著的地兒。”
潘微之便沉默了，而這時候，無缺姍姍來遲。他一入殿堂，西日雍就回了神，連連向他招手，示意他上前。因雍帝的舉動，殿內樂聲輕到若有似無，而起舞的宮女也四下散開。
換了身淺黃衣裳的無缺，麵帶笑容欣然而去，無數目光聚焦他身上，羨慕嫉恨崇敬鄙夷皆化為無聲的感慨。若說粱王俊美，九皇子清秀，那麼雍帝的這個私生子的外貌，卻是完美。縱然是極鄙夷他的沛王，也不得不承認，這少年的外表無可挑剔，硬要找瑕疵，那就是太完美了，而太完美本身就是缺點。
令狐團圓同樣屏息凝望，上回在城頭看的不甚清晰，而在月照宮兩次，一次是不敢定睛，一次是看的不舒坦，此刻於宮燈下細看無缺，卻發現一年的時光流走，無缺長開了些。如果說當年他是一位少年，那現在他已介於少年與成熟男子之間的模糊地帶。他更叫人看不透了！
無缺上了殿台，向西日雍微一行禮，就被萬福安排到了副席，緊挨著西日雍而坐。
“聽說你來遲，是因為那個雅公主。”西日雍輕聲問。
“正是。”
西日雍眯起了眼，笑望他問：“你近來與她走得很近嗎？”
無缺又應聲。
令狐團圓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一笑。她今兒確實有些傻了。
果然，西日雍兩問之後，便提議道：“要不，朕將她許配於你？”
3夜宴餘波
殿內一片寂靜，無缺笑了一笑。
令狐團圓早就移開了目光，轉投於西日玄浩和潘微之的後腦勺。西日玄浩的長發在腦後盤髻，以雕飾龍紋的金環相扣，梳理得極其細致，而潘微之的長發隻簡單的盤了個鬏，橫貫了一枚玉製竹形的發簪，想來是他百忙之中自個梳的。
無缺好象什麼都沒說，又似乎說了什麼。當令狐團圓再望他之時，他已與西日雍兩人交頭接耳起來，好像相談甚歡。倘若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必然會驚出魂靈。而在場確實有一人能聽得一清二楚，這個人便是萬福。
殿內樂聲又響了起來，而宮女也陸續回到殿中繼續起舞。眾人都安然若素，隻有萬福心頭無法平靜，逐句回憶著兩人的對話，句句驚心。
無缺回答西日雍賜婚的第一句便是問：“陛下還沒將她調教好？”
西日雍動容，他冷落雅公主隻是假象，實際上雅被帶入宮廷後，每日都由他派去的女官暗中調教。雅不得不屈服，隻因她的兄弟們至今還在西日雍手裏，可她又不甘，所以前頭在月照宮她故意扭傷了腳，為的就是不為西日雍獻舞。如今被無缺一語道破，西日雍就失去了下雅這枚棋子的意義。
接下去無缺的第二句話更驚人，他極輕地對西日雍道：“其實陛下想要的音武，我在宮裏琢磨了一年，總算弄明白了。”
事關重大，西日雍不得不挨近了他。無缺附耳道：“首先第一條，是武者的修為不能達到武聖，若是已打通周身所有大小脈絡，那便永生沒有機會領會音武。”言下之意很明白，就是西日雍即便通曉音武的奧秘，也無法習會。
“這是何故？”
無缺歎道：“陛下，這就得說第二條。同樣的一部天一訣，為何會分成彌天、補天，又為何會有人練成音武，那是從中感悟到的心法截然不同，氣勁的運轉天差地別。音武的首創者，貞武當年還是個幼童，她以孩童的眼解讀的心法，完全與成人，與修為有成者不同。”
西日雍當即全明白了，音武的心法和氣勁的運行方式，是尋常武者難以想象的。須知修習氣勁，若法門不對，輕者全身癱瘓，重者性命堪憂，尋常武者如何敢打破固有的修行方式？
最後無缺道：“以前我說音武已絕，現在想來也沒說錯。團圓若真會音武，便不會僅僅曇花一現，她必然是以非常手段，短時間擬出了音武的效果。”
西日雍思索片刻，麵上雖帶笑，語氣已冰冷。“朕就當沒聽過今晚你說的話。”
無缺心知這已是西日雍給了台階，也笑了一笑。